《槍聲》：愛，讓人死而重生

話劇《槍聲》劇照

　　“我是媽媽，我想念我的兒子！我想他呀……”當克萊爾指著鳥籠對艾瑪大喊：“你為什么可以總記著它”時，艾瑪再也無法強忍失去兒子的痛楚，掩面而泣。這時，坐在劇場里的觀眾也會情不自禁流下眼淚，同一個不幸的母親一起悲傷。4月17日至5月18日，北京人藝今年首部小劇場原創話劇《槍聲》登上人藝實驗劇場，講述戰爭帶給普通人的心靈創傷。

　　戰爭結束了，克萊爾跋山涉水只身一人來到戀人哈里家，而哈里已經在戰爭中死去了。艾瑪這個看似平靜、回避戰爭、天天做著兒子愛吃的果醬餡餅、臆想著兒子會突然回家的普通媽媽，此時竟脆弱得不堪一擊，失聲痛哭；可她又是堅強的，她鼓勵這個純潔的姑娘重新去愛：“克萊爾，你還年輕，你要走出哈里的影子，你可以重新開始。 ”“戰爭已經奪走了哈里，它沒有權利再對活著的人指手畫腳。 ”她不是個普通的女性，她原諒了開槍打死哈里的弗蘭克：“我們要學會忘記，弗蘭克，否則，我們無法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

　　余秋雨說，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將人置于兩難境地，左和右，選擇哪一條路都很難，但你必須做選擇，這個選擇體現出人物的價值觀。尖銳的矛盾沖突，碰撞出人物內心的糾結，臺下的觀眾也同樣體驗到這種精神凌遲般的痛苦，從而思考人性和戰爭，以及人性中的善與惡。弗蘭克很矛盾，面對苦苦哀求他開槍的哈里，他該怎么辦？艾瑪很矛盾，面對失去的兒子，她是選擇原諒殺死兒子的兇手，還是拒絕原諒？克萊爾很矛盾，在德國刑訊室里，她是給自己的弟弟打那要命的針劑還是不打？但，戲里的每個人物都做了選擇：弗蘭克打死了哈里，克萊爾親手給弟弟打了針，他們都做了選擇。他們內心都迷惑、恐慌，他們需要解脫，而解救他們的人是艾瑪，只能是艾瑪！艾瑪的選擇是什么？戲演到這，已是高潮。“我詛咒你啊，你這惡魔般的戰爭。 ”艾瑪選擇了原諒，選擇了寬恕。

　　戰爭是殘酷的，更殘酷的是在戰爭中置于兩難境地的人，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著靈魂的拷問。他們要靠回憶生活，在回憶深處尋找點滴的甜蜜和溫暖。戰爭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人的欲望、貪婪和麻木，而唯一拯救人性之惡的就是愛。有了愛，就可以寬恕，就可以變得堅強。

　　史蘭芽對艾瑪這個角色的塑造精準適度，另一位實力派演員仇曉光飾演的西格蒙德同樣讓觀眾過癮。他塑造的這個人物，有男人的血性與隱藏著的怯懦，從最初的軍官到最后的紳士，拿捏到位。出演弗蘭克的青年演員孫曉鵬也很出彩，這個角色是矛盾的引發點，處于矛盾漩渦的中心，面對哈里讓他殺了自己的請求，他無助、猶豫、恐懼；開槍之后，他愧疚、疼痛、迷亂；面對上司的質問時，他慌張、躲閃、詭辯；面對艾瑪的寬恕，他不安、惶恐、羞愧……讓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體會這所有的情緒和情感，并準確表達出來，實屬不易。

　　劇中半透明不規則的舞臺背景用得既精致又靈巧，拓展了劇情，也烘托了氣氛。刑訊室里的緊張壓抑，艾瑪家圣誕節時的平和歡愉……舞美燈光與人物、情節十分契合。觀眾在這樣的環境中不可避免地會被角色的命運牽著走，感受他們的痛苦、哀傷和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