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里被壓迫的“底層婦女”(喬宗玉)

　　中國昆曲600年，富含了七八百出折子戲，同時塑造了杜麗娘、田氏、色空等上百位身份迥異、性格鮮明的女性形象。在近日舉辦的“首屆當代昆劇名家收徒傳藝工程匯報演出暨全國昆劇青年演員展演”上， 《折桂記·牲祭》 《爛柯山·癡夢》 《躍鯉記·蘆林》 《義俠記·戲叔》這四出折子戲展現了“佩芝” 、“崔氏” 、“龐氏” 、“潘金蓮”四個“底層婦女”對不公平命運的抗爭及其最終的不幸，生動地揭露了殘酷的封建制度對女性的壓抑與迫害。

　　《折桂記·牲祭》由浙江永嘉昆劇團孫永會主演。孫永會的扮相不能算作“麗人” ，但她那掛著歲月滄桑的神態與麻利的手腳，卻很適合“佩芝”這個吃盡苦頭的勞動婦女。“牲祭”是一個人倫悲劇。首先，丫鬟佩芝遭“土豪”出于“續后”的目的強奸，產子后，大婦趕佩芝到廚房為仆婦；其次， 18年，作為母親的佩芝只能遠遠看著兒子長大，不能相認；第三，兒子一朝富貴，佩芝卻被誣陷淪為“階下囚” ……這是什么世道？法律站在了富人方，窮人走投無路，這就是該劇的深刻性。

　　《爛柯山·癡夢》由北方昆曲劇院于雪嬌主演。筆者前幾年看過于雪嬌飾演《琵琶記》中的“趙五娘” ，表現平平。可這一次，她的“崔氏”讓筆者驚艷。最明顯的特征是，于雪嬌的眼睛有“神”了，崔氏的“癲”都在于雪嬌的雙眼里。崔氏跟窮儒朱買臣受了十幾年苦，棄之他嫁，又因感情不和再度離異。聽說朱買臣做了官，崔氏幻想自己在前呼后擁下戴上珠冠、穿上霞帔…… “崔氏”固然有嫌貧愛富、刻薄刁鉆的不良習氣，但經過于雪嬌的演繹，“崔氏”多了幾分可愛的地方，“拜金女”不等于“惡女” ，不是么？

　　《躍鯉記·蘆林》由蘇州昆劇院沈國芳主演。劇中，儒生姜詩聽信母親讒言，趕走妻子龐氏。兩人意外相遇于蘆林，姜詩對龐氏又是羞辱，又是懷疑她不貞。在得悉妻子清白無辜后，姜詩仍然不敢把妻子帶回家，甚至要她自殺。龐氏曉之以理，表示放不下孩子，讓姜詩回去繼續做母親的思想工作。這個戲是一個“婆媳矛盾”引發的悲劇，丈夫的迂腐、刻板、軟弱，簡直就不配稱“男人” ，可龐氏始終對其癡情，這也算一種“奇葩”了。

　　《義俠記·戲叔》由北方昆曲劇院馬靖主演。在北昆的《紅樓夢》中，馬靖飾演的“晴雯”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一回，她的“潘金蓮”同樣不落俗套。“戲叔”一折，通常的“潘金蓮”無非是萬種風情千種嫵媚，演員在“柔媚”上下工夫。馬靖的“潘金蓮”卻在“人”字上下工夫。當潘金蓮引誘武松未遂，被武松訓斥后，潘金蓮理直氣壯地說道：“我也是人！ ”我第一次在舞臺上看到一個不為自己的情欲感到羞愧的女人“潘金蓮” 。可以說，《義俠記》的作者沈璟對“潘金蓮”這個底層出身的“淫婦”亦寄予了一定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