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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意如蟄伏三年后,力推清代“詩紅人不紅”的黃仲則
“有底蘊地談風月”
重點關注
雖然爭議不斷,但是安意如讓“沒有讀過文學史”的普羅大眾知道了納蘭容若,讓“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成為口耳相傳的名句……這些倒是無可爭議的事實,也因此,安意如贏得了一大批粉絲。自2012年出版《世有桃花》之后,安意如轉向了小說創作,卻讓一直對她的詩詞賞析念念不忘的粉絲們苦等許久。近日,安意如攜她解讀清代詩人黃仲則《聊將錦瑟記流年:黃仲則詩傳》的新書到廣州與讀者見面,在與讀者見面后接受了南方日報記者的專訪,談本書的創作背景。
◎談傳主在寫納蘭容若之前,就已經心傾黃仲則
即使是對一個普通的文學青年來說,黃仲則也是一個頗為陌生的名字。但是,一提到他詩里的一些名句,如“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悄立市橋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一湖新雨后,萬樹欲煙時”等,卻幾乎無人不知。《聊將錦瑟記流年:黃仲則詩傳》的傳主,就是處于這樣一種尷尬的地位。
黃仲則,清乾隆年間詩人,江蘇常州人,以詩才稱名于當時。他少負其才,卻在三十五歲英年早逝,一生坎坷,窮困潦倒,留下2000多首詩,合為《兩當軒集》。作為詩歌奇才,黃仲則無緣生于唐宋,雖有才華,思想心境卻與時代格格不入。清代大文豪袁枚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時,悲嘆道:“嘆息清才一代空……”作為同鄉人,瞿秋白的日記中提到黃仲則的頻率很高,他在一首詩中這樣寫道:“吾鄉黃仲則,風雪一家寒。”在蘇聯的時候也頻頻念起黃仲則的詩,想念祖國和家鄉。郁達夫的著名短篇小說《采石磯》,就是以黃仲則為主角。
在郁達夫的筆下,黃仲則刻薄孤傲。安意如卻不這么看,甚至不無激賞:黃仲則雖然自身境遇曲折,卻不乏濟世情懷,稱他是繼續了中國士族的傳統的“大清第一詩人”!
談及與黃仲則的結緣,安意如說,少年時那句“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讓她詠嘆良久,她從那時知道清代詩詞中也有不可多得的上品、珍品。也因此開始了對清詩的興趣,開始讀《飲水詞》,寫了納蘭容若,寫了《當時只道是尋常》(飲水詞評鑒)。“從黃仲則到納蘭容若,再到黃仲則,這是早已注定的因緣。”她說。
◎談寫作給情感加入學術
因為覺得當時自己駕馭不了黃仲則這個題材,安意如只好選擇了納蘭容若。“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這些詩句,在她的感性解讀之后,迅速成為被當代青年所傳唱的名句。但是,對于黃仲則,她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她說,黃仲則并不同于歷史上那些聲名卓著詩人,詞人,需要很長時間去醞釀,寫他的難度要高于寫那些為大眾熟知的人,而這正是寫作的價值和樂趣所在。她說:“仲則詩,是托付給知己的詩,這本書也是托付知己的書。”創作《聊將錦瑟記流年》的數年間,安意如在朋友的介紹下,到復旦大學跟隨古典文學的教授系統學習中國古典詩詞史。除了自己潛心研習,還與古典詩詞專家學者深入交流。收集、閱讀大量詩論和歷史資料,寫作期間幾易其稿,欲罷不能,最終寫定篇幅長達48章,30余萬字的力作。正是有了這些學術訓練,讓她能夠“有底蘊地談風月”,并且較為完整地展示了清代詩人黃仲則的悲曲人生和璀璨詩篇。
在保持過往文清字麗,情感細膩豐沛的風格之余,安意如對于人性、生死、生活態度等問題的思考更為深入。可以說,《聊將錦瑟記流年》不僅僅是她沉靜修學的成果,更集她歷年詩詞賞析作品之大成。
在這部新作中,安意如對黃仲則的詩歌與人生經歷進行了細致入微的評析,將其與秦漢以來的杰出詩人如李白、杜甫、李商隱的經典詩詞作對比,不僅真實還原了一個遺世獨立的詩歌奇才的形象,更深入探討了中國古典詩詞的沿革,從詩詞剖析傳統士人運命和思想格局。
訪談
向往盛唐詩人的“漫游”生活
南方日報:能否詳細說一下你在復旦大學修學的情況以及今后的學習計劃?
安意如:關于學習,我只是覺得是一種樂趣。很多朋友知道我的進修計劃之后很驚訝,說你還需要學歷去證明自己嗎?我說,正是因為如今不需要了,才可以更放松地學習,我自嘲是中年發奮的典型,學習是因為可以有計劃地讀一些書。這樣積累下來,比荒廢和固步自封要好。選擇復旦,是因為出版公司在上海,他們特別希望看著我在眼皮底下讀書寫作,但北大,中大,南大亦可。修學的計劃是肯定的,具體學校還沒定,中大我做第二考慮,廣州我喜歡,還可以學粵語。
南方日報:你花大半的時間來旅行、交流,是否可以理解為有意模仿古人特別是古代詩人的行吟生活從而更好地理解他們的詩作?
安意如:你說的太對了!我一直對盛唐詩人的“漫游”生活非常認可,固然我不是詩人,但從古代到民國的士子是有游學傳統的,正好我又喜歡旅行,何樂而不為?再說現在的城市千城一面,困居一地,不但無益于眼界和心胸的提升,也感受不到自然之美,不如多在各處走走,看看山河大地,偶爾還能找到一些古樸的風貌,和古人的詩情對應上,有更深更鮮活的感悟。
南方日報:你的旅行有沒有特別的路線和規劃?還是說走就走的率性隨意?從旅行中你得到哪些啟發?有哪些特別的人與事讓你印象深刻?
安意如:說走就走,是一種心態的自由,而不是對旅行的態度,旅行必須是有一定計劃的。比如,對目的地的基本了解,對行程的適當規劃,行前的準備(如果去國外,還必須準備好簽證,語言也是要基本過關的),安排合適的時間去合適的地方(知道什么季節去哪里最好),這些都是說走就走的前提。在旅行中,我不太跟人聊自己,基本不提自己的職業,我喜歡的,是以觀察者的身份進入到另一個狀態中,去傾聽和感受。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我個人在旅行中感受最深是周圍人的善意,我經常得到陌生人的幫助,這讓我更堅定善是正道,只要你用溫柔開放的心態對待別人,也一定得到相同的回應。還有就是對得失不要計較。諸事順意,只當經歷。我最近比較迷戀去國外看博物館,這是印象深刻的事情。
南方日報:你從3月開始做本書的宣傳,在各個城市與粉絲見面,這么多場活動下來,你覺得讀者對黃仲則這個人的接受度如何?你覺得現在年輕人讀古詩的熱情是高了還是低了?對你本人有什么影響或者啟發嗎?
安意如:我很感謝讀者的認可,通過和他們的交流,我知道大家(不管是什么年齡層的讀者),他們對文化和詩的熱情未改。有很多孩子真的是從小學開始讀著我的書長大的,我特別欣慰地覺得我老了。至于黃仲則,我收獲到的反饋是,大家對他很感興趣,很驚訝清朝有這樣好的詩人,只是以前不知道。黃仲則是我在詩詞賞析上不想錯過的人。我并沒有想,這本書能不能讓黃仲則紅得跟納蘭一樣,我只是想他的好詩,他這個人有被更多人知道的價值。
南方日報:關于本書,你覺得哪些方面是你最得意的哪些又是你覺得有遺憾的?
安意如:我最滿意的,是我相對完整地呈現出了黃仲則一生的際遇和經歷,把他的好詩都選出來給大家看。我認真地評析,遺憾的是學識和見地還不夠,有很多知識點,應該可以聊得更通透,這也是要求自己繼續修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