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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數民族文學的生態意識與生命氣象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4年01月02日16:06 來源:中國作家網 郭雪波

      進化論有各種闡釋,但這句話還是真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中國北方游牧部族數千年來堅守游牧為主的生存文明,對上述這句話進行了最好的論證和注解——逐水草而居,與天地自然和諧共生,就是“適者生存”。而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游牧部族創造了自己的輝煌文化,創造了自己無以倫比的史詩,如《格薩爾》《江格爾》《瑪納斯》等,并創造了博大的“薩滿教”薩滿文化,其宗旨便是以“多神”為標志的崇尚自然、萬物有靈、尊重生命這一理念。這是一個當今被嚴重低估和缺少深度探究的歷史文化現象,至今依然流淌在這些部族的血液中,左右或影響著他們的行為規范以及日常生活。它的內涵就是根底深厚的人與自然的和諧文化,在這工業文明崛起后對地球極盡掠奪和毀壞之時,他的理念尤其顯得珍貴和具有現實意義。上邊所述的這些幾大史詩與薩滿文化,遠比西方吹捧的“荷馬史詩”可是早了很多。

      我在新出的長篇《天玄機》卷首語里寫過這樣一段話:“當一種宗教和它的

      文化,溶入了一個民族的血液和靈魂,并已成為其日常生活習慣及行為規范時,這個民族本身亦是宗教,宗教也就是這個民族,任何強勢別想改變它,除非種族滅絕。然而種族不可滅絕,它有轉世靈魂。歷史學家湯因比說,所有的歷史,當其外殼被剝去之后,都是屬于心靈史。”歸根到底,北方游牧部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鮮活地詮釋著“生態意識與生命氣象”這一從古延續至今的人類最根本生存理念,當然這一理念現在由于瘋狂的工業化現代化口號下實際一切為錢的驅使下,正奄奄一息。

      從北方游牧部族當中走出來的作家、詩人、民間藝人,千百年來書寫謳歌贊美著自己的這種來自遠古傳承的最具備古樸生態生命意識的生存方式,正如法國女作家安妮·艾爾諾所說:“為什么寫作?為了記錄瞬間流逝的歷史。”一樣,他們一直以來忠實地描繪著自己的歷史,捍衛著自己歷史和生存文化不被“瞬間流逝”而遺忘,不被工業化大潮金錢大潮中淹沒而斗爭。遺憾的是,主流聲音有意無意地無視他們,忽略了他們,雖都說文化無高低之分民族無優劣之差,但實際上并非完全如此。著名歷史學家翦伯贊先生曾說:“北方是中國歷史的后院”,只能說,這歷史的后院實在是太大,太浩茫,苦了幼稚的歷史后人。不像希臘神殿,用工匠石泥,把自己歷史豎起來,至今殘缺地顯擺在那里;不像中原文化,以詩詞歌賦,把三五千年歷史書寫在秀巖絕壁或祠廟宮籍,雖修之再修依然斑駁中顯出燦爛;而北方游牧人的歷史在哪里?歷史的后院,竟然幾乎看不到歷史的痕跡。沒有高豎的斷壁殘垣,沒有煙熏的千年古剎,白云千載空悠悠。只有漫漫的風吹過,長長的雁陣飛過,原上的草綠了又黃了,黃了又綠了,馬蹄鐵上刻留了無盡的風霜。是啊,游牧人似乎不屑于動石弄泥封賞自己,也不善長編寫史書抒發自己,編了再修修了再編不斷往復好辛苦。游牧人也就偶爾在巖壁上,酒后拿馬刀刻劃幾下,記一記射的虎養的鹿放的馬,或者荒草中丟棄兩個不識歲月的扁臉石人罷了。如此寫意式隨便,幾部口傳史詩,就已穿越了數千年的風塵。游牧人的歷史就像風一樣自由,雨一樣自然,散漫融入于天地自然之間。

      當今的混凝土時代,正摧枯拉朽般的吞噬著人類已不多的生態自然和生存環境,而伴隨混凝土時代誕生的混凝土文學,尤其嚴重侵蝕著游牧部族后人堅守的“生態意識與生命氣象”的寫作。主流的當今文學,正在日益失去大自然的美麗和神秘色彩。

      如今的人類,已不畏懼曾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劍” ——即對神秘大自然的敬畏,對天 和上帝象征的宗教神靈的敬畏。尤其對大自然,唯剩下征服和踐踏、掠奪。如今我們的文學,已讀不到海明威的“海”、福克納的老人“河”、讀不到杰克-倫敦的“荒野”、 讀不到屠格涅夫、艾特瑪托夫的“草原” ,也讀不到略薩、馬爾科斯南美神秘荒原以及沈從文湘西柔美山水了。當今的寫手們,龜縮在混凝土的巢殼里,在冰冷的電腦里敲打著冰冷的文字,編寫著缺少大自然想象的、只有人之間爾虞我詐逐利逐權和無病呻吟的故事,有的索性套仿好萊塢三D 片式聲色犬馬警匪槍戰類感官刺激的膚淺東西。

      我們的文學,正在失去大自然屬性,也正在失去大自然曾賜予我們的豐富想象力、無窮靈感和五彩斑斕的生命色彩。王蒙先生說:“我們的神經緊緊盯著鴿子籠式的樓房里的人際斗爭不放,有時候看完一部又一部的小說,甚至無法想象一下它的主人公們生活在怎樣的自然環境中----如果我們喪失了對大自然的感覺,這只能說明我們的精神與情感的貧乏枯燥----”

      王蒙先生說得真好。其實,請你記住,人類永遠無法擺脫與生俱來的大自然神秘密碼——即先天的地域大自然屬性。生活在四面環海、年復一年經受大海拍擊擠壓的日本島民就會形成一種不安、煩躁、總想打出去尋覓安全大陸的民族性情;三面環海同樣遭受大海淘洗的巴爾干半島和亞平寧等半島,不是變成永不安穩的火藥桶就是不停孕育躁動爭戰的羅馬帝國及后來代之而起的意大利西班牙式瘋狂足球;地處山地,會有山的氣節,地處草原會有草原心性;大自然造就了那些個依附其身上存在的人類所有群體的各種不同民族習性。這也是他們身上永遠無法消除的大自然烙印。

      我們應以此“烙印”為榮,而不是為恥。

      文學必須突破當今混凝土森林的全面包圍和扼殺,回歸大自然的生命五彩中尋找靈魂。尋找那迷失的靈魂,它已在“功利”誘導下找不到回家的路,殘喘著正成為路邊形象工程或什么夢遺工程的標志畫。

      讓我們回到老家鄉村原野上,傾聽兒時熟悉的蟈蟈鳴叫吧。

      讓我們回到老家森林中,傾注樹葉花草的敗落和繁盛吧。

      讓我們回到老家小河邊,揀揀那遠古的貝殼及傾聽蛙鳴的自然之歌吧。

      讓我們回到老家土房里,擦拭老奶奶眼角淚痕,記取她講的從前有座山有棵樹有只老妖吧。

      也可記錄,小時游玩的小河如今已消失或成臭水溝,也可記錄老家的山已被炸開取石百孔千瘡或干脆已不存在,也可記錄草原上黃羊群血淋淋撞掛在限置游牧而設的“刺兒鬼”上,也可記錄長江下游躁動的魚群“嘭嘭”撞擊那座大壩想超越它去上游生仔這一壯舉吧。這些,至少會激起我們的已變麻木的神經,激起對大自然的記憶和愛戀,想起祖先“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人類生存真諦。著名作家拉什迪說:“一個好的作家必須要有俯瞰人類萬物的‘上帝般的視覺’。”

      只有回歸大自然,我們才會重新獲得那一“上帝的視覺”,才找到我們的根,才可真正體現出文學的生態意識與生命氣象。

      讓我們背上行囊上路吧。風和陽光正在前方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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