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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夢 簫風
海夢先生是當代著名散文詩作家和編輯家,現任中外散文詩學會主席, 《散文詩世界》 雜志社社長兼總編輯。2007年在“紀念中國散文詩90周年頒獎會”上,榮獲“中國散文詩重大貢獻獎”。年初,筆者專程赴蓉拜訪了海夢先生。81歲高齡的他和宓月等詩友,興致勃勃地陪我游覽了杜甫草堂、望江樓等名勝古跡。在 《散文詩世界》 編輯部,海夢先生欣然接受了我的采訪。
簫風:海夢老師您好!多年來,您一直在為散文詩的振興而奔忙,對當代散文詩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今天來拜訪您,想向您請教有關散文詩的問題。
海夢:你這次來成都我很高興,你的名字我多年前就已經熟悉了。我知道你是一位很有才華、很有追求的人,而且對散文詩特別熱愛。
我對散文詩談不上有多大貢獻。30年來,我算是散文詩發展的見證人,可以說每個時期、每個環節我都親身經歷過。上世紀80年代,我在成都市團市委工作,任《青年時報》副刊主編。1986年10月,中國散文詩學會第二屆年會在四川樂山召開,邀請我參加了會議。會后不久,柯藍先生即約我到北京商議籌辦《散文詩報》的事,想把總部設在廣州,編輯部放在珠海,在四川設個西南分部,由我主持。1986年底《散文詩報》出版試刊號,1987年初正式出版。16期之前我主要負責發行和組稿,16期之后柯藍讓我負責編報,直到1989年7月因故停刊。后來,我又與柯藍先生在北京創辦《中國散文詩報》。奔忙兩年時間,歷盡千辛萬苦,刊號也未能辦下來,僅出了幾期試刊便停了。1991年,我返回成都開始籌辦 《散文詩世界》雜志,自籌經費,自辦發行,于1992年1月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創刊號。雖然其間幾經波折,但一直堅持走到今天。
簫風:秦兆基先生曾撰文《山程水驛話流年》,回顧了《散文詩世界》創辦18年的坎坷歷程,其中的酸甜苦辣您體會最深。除辦報辦刊外,您還編輯出版散文詩集,組織筆會、研討、頒獎活動,并創辦了“中外散文詩學會”,可謂老當益壯,令人敬佩。請您談談學會的創辦和發展情況好嗎?
海夢:2006年,“中外散文詩學會”宣告成立,這是中國散文詩發展歷程中的一件大事。它是一個跨國度、跨省區的民間學術組織,旨在為中外散文詩作家打造一個交流的平臺。8年來,每年都組織筆會、研討、頒獎等活動,目前已有七個分會和七個創作基地,會員達數千人,在發現人才、培育隊伍、壯大陣營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
簫風:我知道,“海夢”是您的筆名,請問這個筆名有什么深義嗎?
海夢:“海夢”就是大海之夢,我的人生之夢像大海一樣浩瀚。我的散文詩《走向大海》,實際上就是我自己的人生寫照。我要“走向大海深處”,“走向自己的追求”。我的追求,就是實現散文詩振興和繁榮的夢想,為散文詩爭取應有的地位。這些年雖然為此吃盡了苦頭,但我從未后悔。
簫風:您不僅是著名的散文詩編輯家,也是著名散文詩作家。請問您對散文詩的文體特征怎么看?能否用簡短的幾句話說一說?
海夢:對散文詩這個文體爭論的時間很長了,各說各的話。其中一個觀點認為,散文詩就是詩,我覺得這個說法是片面的。既然說散文詩就是詩,那為什么要叫散文詩?我認為,散文詩是散文和詩相結合而產生的一個新文體,我就是這樣看的,很多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到今天為止,散文詩還沒有形成自己的獨立性。散文詩的獨立形象到底是什么樣子?這是我一直在追求的。我認為,追求散文詩的獨立形象,偏散文和偏詩都不行,只能追求“散文詩性”,它本身就包括詩性和散文性。
簫風:陳志澤先生曾多次撰文強調散文詩的文體意識。他以為,散文詩的主要特點是詩與散文的完美融合。
我贊成“融合(或結合)”的觀點。但我感到,這種“融合”必須是以詩為內核的“融合”。就像許淇先生講的“蘋果梨”,雖然它樣子很像蘋果,但它的本質屬性卻是梨。當然,強調散文詩的“詩性”時,不能忽略散文詩的“散文性”,兩者是辯證統一的。否則,散文詩就有被散文“化”或被詩“化”的危險,散文詩就會喪失存在的價值。
海夢:真正的散文詩形象應該是什么樣子,目前還沒有公認的標準。現在散文詩的“詩性”有人談,散文詩的“散文性”也有人談,但對“散文詩性”是什么卻沒有人談。散文詩是“詩性”占的比例大,還是“散文性”占的比例大,這個問題需要搞清楚,但從目前來看還很難解決好。
簫風:散文詩的“詩性”、“散文性”應當各占多少,恐怕很難說清楚。包括魯迅先生的《野草》,也是有的偏向詩,有的偏向散文,《風箏》的“散文性”就多一些。
從散文詩創作的現狀看,我感到最突出的問題還是“散文化”,許多所謂的散文詩充其量只能算小散文。因此,當前要特別強調散文詩的“詩性”。去年《文學報·散文詩研究》專題研討“散文詩的‘詩性’”問題,就是基于這個考慮。
海夢:你講得很客觀,也很有道理。但對散文詩的“詩性”,我現在還不能接受。我還有一個觀點,就是散文詩“是散文的濃縮,是詩歌的解放”。實際上,散文詩應該是“解放”的詩,因為詩要講究節奏、韻律等,有很多限制,而散文詩就不需要這種限制,雖然可以有一點韻律,有一點節奏,但沒有對詩的要求那么嚴謹;散文詩應該是“濃縮”了的散文,散文講究鋪張,不大講究含蓄和凝練,而散文詩講求濃縮,要把散文鋪敘、過渡的東西去掉。
簫風:對散文詩“是詩歌的解放”這個觀點,我很贊同。散文詩本身就是詩歌掙脫鐐銬、不斷“解放”的成果。但是,講散文詩“是散文的濃縮”,可能容易產生誤解。特別是對初學者來說,會誤以為把散文寫短或壓短一點就是散文詩。據我所知,對您倡導的“散文詩易讀易寫”的觀點,一些人是有不同看法的。能否請您談談提出這一觀點的思考?
海夢:我提倡“散文詩易讀易寫”,是為了普及推廣散文詩。所謂“易讀易寫”,從形式上講是因為它精短,從內容上講是要雅俗共賞。我們不能把散文詩神秘化,讓人不敢接觸。現在有好多初中生很有靈性,他們的散文詩很多大家都寫不出來。
我覺得,當前散文詩的方向應該是普及,現在不是搞“尖端”的時代,是普及的時代。現在理解散文詩的人太少,要讓更多的人喜歡這個文體,進入之后才會提高。下一步,我還想搞電視散文詩,也是為了普及。
簫風:如果這里講的“普及”是普及推廣散文詩知識,我是贊同的。當前,散文詩理論研究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做普及的工作。我主編的這個《散文詩研究》專刊,也做了一些普及性的工作。如“重溫經典”、“精品選讀”、“百年回眸”、“名家印象”等欄目,就是想讓讀者了解中國散文詩發展簡史,熟悉中外散文詩經典作家,推介當代散文詩精品佳作。
但對“散文詩易讀易寫”這個觀點,我不敢茍同。客觀上講,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發表的散文詩,大多是易讀易懂的,但現在已有了很大變化。從我的創作體會講,散文詩并不易寫,甚至感到越寫越難,因此曾擱筆近十年。回頭看看過去的舊作,自己滿意的并不多。對散文詩理解越深,越感到寫好散文詩不易。即使是那些易讀易懂的兒童散文詩,要真的寫好也是很不容易的。提倡“易讀易寫”,雖然能鼓勵更多年青人喜歡散文詩,但也容易對初學者帶來誤導。這也是一些散文詩前輩所憂慮的。
海夢:我知道有人對我有意見,主要有兩條:一個是不喜歡我提倡散文詩普及化和大眾化;再一條是不喜歡我搞散文詩大賽和開筆會。我感到,散文詩應該走向大眾,應該雅俗共賞,如果散文詩太深奧了,人家讀不懂,就不會喜歡,就不會去寫。“易讀易寫”是指散文詩文體精短,讀和寫都不需耗去多少時間和精力,鼓勵大家去讀去寫。這對散文詩走向群眾,走向生活,是有好處的。如果說散文詩“難讀難寫”,誰還愿去碰它?至于能不能讀懂寫好,那是因人而異的另一回事了,并非文體自身的問題。所以,大方向應該鼓勵大家去讀散文詩,寫散文詩,愛散文詩。這是發展散文詩事業,培養人才、發現人才、壯大散文詩隊伍的必經之路。
簫風:我感到,對散文詩創作和發展有不同的觀點,是很正常的事,可以探討和爭論。只要大家是為了散文詩好,即使想法和做法不同,也應當求同存異,力爭殊途同歸。繁榮散文詩事業,當前最需要的就是精誠團結。
海夢老師,多年來《散文詩世界》培養了一大批散文詩作者,刊發了許多散文詩精品佳作,但有人對近幾年的辦刊質量提出一些疑問。能否請您談談在選稿把關上是怎么考慮的?
海夢:我們是這樣考慮的:有幾個欄目是導向性的,如“名家新作”、“璀璨的星群”、“每期一星”,選稿要求比較嚴,作品必須有較高的質量。這三個欄目有兩個作用:一是導向引路,二是扶持新人。“每期一星”的作品有些并沒有達到很高水平,但感到作者的潛力比較大,值得我們推出來,這對作者也是一種鼓勵。除這三個欄目外,其他欄目的作品要求會低一些。由于雜志要生存,一些照顧性的作品也不能不發,“百花園”專欄就是為此而設的,一些非發不可的其他文體的作品就安排在這里了。但這終非上策,在一本專登散文詩的雜志中是有點魚目混珠之嫌,我們正在改進。
簫風:我知道,自籌資金辦刊的確很難,尤其是辦純文學刊物更難。為了刊物生存,發點照顧性的稿子也在所難免,關鍵要守住底線,要控制數量,不是散文詩的稿子千萬不能發。因為《散文詩世界》是有影響的,標準把握不嚴容易造成誤導。特別是在網絡時代,作者已不為“發表”犯愁,專業刊物更應提高門檻。
海夢:你的這個意見可以接受。今年就把那個“百花園”取消算了。因為有些人不看你發了多少好作品,只看那個欄目就會貶低整個雜志。
簫風:這幾年散文詩發展形勢喜人,無論是創作、研究還是編輯、出版都很活躍。這與各位前輩的大力推動和散文詩熱愛者的積極努力是分不開的。不知您對散文詩發展的現狀和前景怎么看?
海夢:簡單地講,現狀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就我自己而言,就是想追求散文詩的“散文詩性”,追求散文詩的“獨立形象”。散文詩的發展空間很大,前景是光明的,我愿在有生之年為散文詩多做一些貢獻。
簫風:您80多歲高齡了,還在為散文詩的發展操心勞神,令我十分感動。非常感謝您接受我的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