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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種莊稼 一個植樹木

    ——也談通訊報道與報告文學的異同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3年12月10日09:49 來源:光明日報 趙 瑜

      我接觸不少的記者朋友,有寫作才情,有追求信念,也很勤奮。他們在撰寫報告文學之前,以為與這種寫實文體算是“近親”,幾無隔閡。但真正寫起來卻發現兩者頗有一些不同。由此我想到一個老問題:通訊報道與報告文學兩種文體之間界線模糊,不易區別,往往將不少青年記者和學寫報告文學的朋友帶入誤區。老問題在現實中依然存在,具有相當的普遍性。10月15日,《光明日報》“文學評論”版刊發了李朝全先生的《新聞記者參與報告文學創作的空間》,談及了兩者的異同,我想再就這個問題發表一下淺見。

      探尋真相與實地考察:共同的追求

      通訊報道與報告文學最大的相似點就是都不允許虛構和編造,必須在真實人物與事實的基礎上完成寫作。

      新聞工作者與報告文學作家,其敬業本質也很相似:堅持科學理性精神,反對愚昧盲從,弘揚贊頌真善美,鞭撻批判假丑惡,還要勇敢地揭示事實真相。美國《華盛頓郵報》兩位記者,對“水門事件”進行不懈的探究,四個月時間采訪了上千人,最終將真相公之于世。民國時期,范長江行程萬里,寫出《中國的西北角》。此類行動,與報告文學作家幾乎沒有區別。

      新聞記者與報告文學作家進行采訪調查,都將面對許多不可預見的因素,探尋真相是共同的追求。新華社記者楊明采寫《足球黑哨》,我寫《馬家軍調查》,開筆之前,都是如此,真相越是未知,越讓人窮追不舍。新聞記者進入臥底狀態,紀實作家親臨現場體驗,行為一致。即便是寫作歷史題材,記者和作家也強調實地考察。而且,讀者在閱讀通訊報道與報告文學時,也都把這類文章當作真實可信的文本看待。

      土特產與舶來品:歷史淵源的不同

      但是,這兩種文體之間還有著更多的不同。就像兄弟倆出生于同一家族,分家以后干的營生變了,老大種莊稼,打下糧食保人活命,老二植樹,培育木材供人建造。他們的勞作功能都很重要,產品用途卻大不相同。擅長收獲口糧的記者,不一定能夠種好樹。

      從歷史上看兩者就不是一回事。中國文字誕生3000多年,一直沒有催化出新聞專業,如果一定要拿紀實文體向上追溯,則可以追到太史公那里。司馬遷通過采訪寫了《史記》,沈括根據調研寫了《夢溪筆談》,而表達孔子思想情感的《論語》,與今天的“口述實錄體”有點類似。種種古代文藝作品也大多基于寫實,唐詩的副標題或曰小序,都說真事兒。《西游記》里寫玉皇大帝,還是照搬現實生活。

      而中國近代新聞業即現在常說的“新聞媒體”,是清朝晚期才從西方傳來,到民國年間得以發展。如此說來,如果報告文學寫作照著古人學習,照著傳統文化尋覓靈魂,可能還是一條正道,也是一條近道,照著西方新聞報道去學習,反而繞遠了。

      因此,隨著專業分工越來越細,新聞媒體日趨發達,報告文學也不斷走向成熟,在報告文學業界基本上不再倡導作品的新聞性,而以“現實性”代之。也就是說,寫好報告文學,更需要加強文化準備而不僅僅是作好新聞準備。思想文化準備結合社會學田野調查方法,影響著中國報告文學的深刻轉變,其中的新聞性明顯退位,一直退到報刊、電視和網絡背后去了。就新聞性而言,報告文學呈現劣勢。

      職務使命與個性追求:現實使命的不同

      在現實使命上,多數通訊報道的寫作,動因來自記者單位的安排,完成作品后要經過程序化審核,最終在自家媒體上與讀者見面。這就是說,寫作通訊報道往往是新聞單位的職務行為。相反,報告文學作家多屬個體勞動,提倡自我體驗和獨立思考。即使是作家協會的專業作家,其創作也屬于個體性質,寫作相對自由。

      記者一出門就有了特定身份,代表著所屬媒體,采訪內容多以業務為主體,或表揚或批評。而報告文學作家與采訪對象打交道,并不具備特定媒體身份,只是一位個體探訪者,只代表他自己,涉獵采訪內容非常廣泛,從行政公務到個人成長,從事實行為到思想履歷,沒有一定范圍,談得越深越好。作家總是問了這個人,又問那個人,先探究一個側面,又佐證另一側面,反復質疑,多重多義。半個真相不滿意,整體真實是追求。開寫后既尊重客觀事實,又表達主觀傾向,作家主體意識至上,創作主題不一而足。簡單說,通訊報道負載職務使命、體現媒體意志,報告文學強調追求個性、書寫作家情懷。就創作深度而言,報告文學呈現優勢。

      突進與沉潛:采訪方式的不同

      通訊報道和報告文學,作者通過采訪獲得第一手材料,然后動筆,這是相同的。但是,采訪的具體方式卻有不小的差別。在多數情況下,記者常以問答方式突進采訪,采訪對象正在進行中的表面化行為、只言片語,處處重要,皆可入筆。通訊報道先天需要“見異思遷”,不停地適應新生活、新任務,匆匆完成一檔稿子,可能就被又一檔新聞覆蓋。新聞、新聞,重在一個“新”字。好記者的素質正是迅捷、敏銳、干練、雜學。

      而報告文學作家在創作前進行采訪,除緊急情況外,恰恰不會滿足于簡單的問答,也不樂意僅僅采訪一兩次就匆匆動筆。好的作家對恒久不變的日常瑣碎生活和奇異突變之事均不輕視。解讀奇異大事突變格局,作家反而更重視從日常生活中挖掘必然性,寫作中更看重矛盾從積累到爆發的全過程,希冀著將事物的內在規律加以總結。有的作家甚至長期鉆在行業內部不出來,比如徐劍在二炮部隊寫“導彈”,李鳴生在國防科工委寫“原子彈”,他們恐怕這輩子也出不來了。他們寧愿堅守一種生活方式,把自身變成與作品同生共長的一個組成部分。許多報告文學作家完成一部作品后,終生追念那個行業,熱愛那片土地。

      美國作家史沫特萊,為了寫好朱德生平,先于1937年上半年留駐延安,與朱德等領導人建立深厚友誼。而后,朱德前往血火硝煙的山西抗日前線,史沫特萊緊追不舍,又于同年10月從陜北東渡黃河,隨朱德轉戰雁北和太行山區,風餐露宿,馳騁沙場83天。她有時與朱德在行軍途中邊走邊談,有時在一旁冷靜觀察朱德言行。她說:“我們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跟朱德像老朋友似的交談,可以跟他交換情況,也可以閑扯一陣兒。”最終完成了《偉大的道路》這部作品。你看,史沫特萊的采訪,注重過程而不重結果。這時,報告文學作家已經近乎于一名專業同行,又大幅度地吸收了社會學、人類學的田野調查方法。

      “放大了的新聞”與“文學報告”:立意與構思的不同

      通訊報道的寫作必須在短期內交稿。報告文學則有時較快,有時較慢,快些更好,慢也無妨。一些作品需要多年磨礪才能完成。有時寫出作品當下很難發表,只好等待。我寫完《太行山斷裂》是1986年,稿子在山西、北京轉了一大圈,1988年底才在廣東發表;《馬家軍調查》等了三年始發。此類現象在報告文學業內屢見不鮮。

      寫作通訊報道,普遍偏短怕長,寫作報告文學,普遍偏長怕短。記者擅長萬字以內寫作,構思總會受到一定限制。同理,我至今還是寫不好短篇紀實,又是構思長篇習性泛濫的懲罰。重視這一差別的要義,在于提醒青年朋友們注意:兩類文本的立意與結構大不相同。一般來說,通訊報道不需要以文藝作品的審美標準去謀篇布局,而優秀報告文學卻必須運用文學藝術的立意和結構方法,努力追求思想與藝術、內容與形式的完美統一。

      通訊報道旗幟鮮明,直奔主題,報告文學色調復雜,多元含蓄,一旦直奔主題反而簡單化了。以撰寫體育題材為例:通訊報道為滿足讀者閱讀饑渴,常常強調運動員特征特色,重視技戰術分析,褒貶教練員業務能力,突出比賽結果;報告文學更重要的是挖掘賽事背后的故事,追問體壇群體的精神世界,關注他們的人生命運,揭示讀者百思不解的矛盾沖突,拓展深層內涵,升華人性主題。我寫過幾部有爭議的體育類作品,都是一個指導思想:書寫體壇卻要超越體壇,重在體育比賽之外的悲喜劇。引發爭議促進讀者思考正是好事,只要對大局有利,對錯都不是關鍵。人們對真理的認識不是一次完成的,報告文學也要經受實踐的檢驗。

      正因為如此,通訊報道最終歸入了新聞范疇,報告文學最終歸入了文藝范疇。有一些所謂報告文學作品,作者下了很大功夫收集資料,調查研究,內容豐厚。但作者和盤托出的是一堆蕪雜素材,忽略了文學藝術“以人為本”的凝練提純之立意,放棄了主題思想的開掘提升。最近一部反映長治工廠導致漳河污染的報告文學,效果正是這樣,報告了一籃子蔬菜原料,還不是成品佳肴。

      通訊報道以“放大了的新聞”立意構思,寫好一檔大新聞,有意義有難度,頗不容易;而報告文學則是“文學的報告”。報告文學除了“非虛構”這一特征不可違背,其余各方面理應遵循文藝作品的標準。不少的作品就忽略了藝術性結構,忽略了線索、伏筆、懸念,忽略了人物多重性格和由性格引發的人生命運,忽略了歷史與現實的文化聯系,忽略了戲劇性的矛盾沖突,更重要的是忽略了語言。一句話,尚未重視文學藝術的力量。

      陌生化與通常化:語言運用的不同

      沒有作家對語言的掌控運用,文學作品根本無從誕生。文學作品好不好,頭一條要說語言好不好。無論是情節敘述還是人物對話,全靠作家呈現語言之功。

      作家運用個性化語言,記者運用共性化語言;作家運用文藝化語言,記者運用新聞化語言;作家運用陌生化語言,記者運用通常化語言。

      例如,“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這個說法,人們早已習以為常,記者熟練運用無妨,作家卻不宜這樣說話。是否可以這樣寫:“那年,你上縣里開會回來,咱村就分了地。”同樣表述了“三中全會以后”這層意思,又豐富不少。

      可以肯定的是,從記者出身成為優秀報告文學作家,到底要比別人容易許多。中國報告文學隊伍有些老化,需要大批年輕人的加盟。如果注意了通訊報道與報告文學的本質區別,許多優秀記者都可能進入優秀報告文學作家的行列。

      (作者為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報告文學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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