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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離,你還好嗎(羊角巖)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3年10月14日09:20 來源:人民日報 羊角巖

      你離開我半年了,江離。我每日都會思念著你,像思念我的寶貝女兒。

      4月中旬的那天早上8點多鐘,我在長江邊的胭脂壩中華鱘放流園為你送行。親切的江風里卻還夾雜著一絲早春的寒意,一如我激動的心情中夾雜著不安和不舍。參加放流的志愿者熙熙攘攘,我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而你也一樣,你夾雜在眾多的鱘魚中,我知道你在其中,卻無法找出你的身影。

      我倆的相認是一種緣。那是前年元旦的上午,10點多鐘。我陪朋友到中華鱘園參觀,了解到你的中華鱘家族被稱為“長江魚王”,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之一,大魚有著重達千斤以上的龐大身軀。而現在卻瀕于滅絕,種群數量越來越少。葛洲壩工程建設后,阻斷了你的家族通往上游金沙江去產卵的通道,現在只能把葛洲壩下游十公里江段當作新的產卵場,而每年到宜昌來產卵的親魚僅200至500尾。我的心頓時感到疼痛,我深深地喜愛上了你的家族。因此,當講解員熱情介紹說市民可以認養中華鱘時,我便起意認養了。

      當我把手臂伸到養殖池里,好玩似地逗弄那些游來游去的中華鱘時,奇跡發生了。一尾兩尺來長的中華鱘向我游過來,調皮地吻我的手指,然后退開,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再仿佛害羞似的一扭頭,扎進深水中去了。那一刻,我內心的感動無法言說。我心中已記下了你的形象,我能認得出你來。我立即對講解員說,我要認養的就是它了。

      工作人員立即上來,似乎也沒有費多大力氣,便用漁網把你捕撈起來了。我一看,正是你。工作人員介紹說,你有3歲了,是人工繁殖的中華鱘,一條雌魚。當時你還沒有起名哩。我聯想到工作人員曾給我介紹,傳說4000年前屈原在汨羅江投江后,就是中華鱘把屈原馱回宜昌的,便立即從《楚辭》名句“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中為你找了一個名字:“江離”。江離是一種香草,屈原喜歡的香草,他常把它佩戴在身上。既然傳說中華鱘家族與屈原有這種淵源,那么我借用屈原詩句給你起這個名字,想來屈原不會怪罪的。起這個名字還有另一層含意,就是你會在長江被放流,我倆注定了離別。于是你就叫江離了。工作人員幫我在你的背脊上嵌入了T形金屬牌。牌上有你的名字、性別、年齡,以及鱘園的電話、我的電話。還在你的體內植入了PIT芯片——芯片里可以通過電子掃描得到你的相關信息,相當于你的身份證。

      后來我去看望過你多次。在宜昌,我感覺生存壓力很大,總是忙碌,但再忙,我也要擠出時間去看看你,我的江離。每次,你都仿佛能感知我的到來,主動地游過來,用圓圓的眼睛打量我,仿佛在用無聲的語言向我問好。我撫摸你的頭和五條棱的脊背,你竟那么乖順。我給你喂專用飼料,你像個貪吃的孩子一樣,連忙從我的手上把它啄走,讓我的指頭癢癢的。每次,我都會向同行的朋友驕傲地介紹說:瞧,她有多美呀,知道嗎?這是我的小女兒,她叫江離。而每次,我都會在你的眼中看到快樂和羞澀。

      那天突然就接到了你要被放流的電話通知。我的心頓時像被打翻的五味瓶,有著多么復雜難言的滋味。江離,你要被放流,這意味著你長大了,而這也意味著,我也許再也看不到你了。但那天我出差在外地,深夜才能趕回宜昌,所以竟遺憾地沒有來得及前往中華鱘園最后看望你一次。

      次日早上我按時趕到放流園。那里早已布好了一條長長的直達長江的放流滑道。鱘魚們被一車車地從養殖基地運過來,然后通過滑道滑入江里。我在心里暗自祈禱,希望我能夠碰巧看到你通過滑道,那可就真是神跡了。我和志愿者們守在滑道兩邊,目睹著你的同伴們快速地從面前滑過。一個多小時以后,放流結束了,可是,我沒有看到你,我的江離。那天同時放流的你的同伴那么多,混雜在一起,而你們從我面前都只是一晃而過,我哪能看清我的你呢?

      江離,我知道你這時已經在長江里了。你正在長江里游動著,為新的環境而欣喜著。過去你的空間只是那么小的一方池子,還要靠人工供氧才能呼吸,而這時你擁有了滾滾長江,擁有了廣闊的天地。此刻你一定像孩子出游似的,帶著巨大的好奇心這里嗅嗅,那里看看。我當然應該為你高興,然而我的悵然和不舍也是巨大的。人們都已經散去,我卻還坐在江邊,望著遠處發愣,久久不肯離去。現在的長江水,你飲得慣嗎?再沒有人按時定量地喂給你飼料了,你會自己捕食而不至于忍饑挨餓嗎?

      半年時間已經過去了。江離,你現在在哪里呢?我不得而知。我只能時常從我案頭的一幀你的照片上尋找安慰。鱘園的講解員曾給我介紹,將來會對放流的中華鱘使用GPS定位系統,隨時可以查到行蹤,但江離你這一撥還沒有實現這個,所以你現在在哪里,我是根本無從得知的。半年來,不時從媒體上看到一些壞消息,說是有放流的中華鱘被人捕殺了,當事人被抓獲;也有說發現中華鱘的尸體,據專家檢驗說是水土不服……每次看到這樣的報道,我總是更為牽掛你,江離。你一直音訊全無,沒準倒是一件好事。可是我的憂慮卻是揪心的,怎么也揮之不去,因為我知道,放流出去的中華鱘,在人類捕殺、水土不服之外,還將面臨被大魚吞吃、被污染物毒死等諸多生死考驗,你們中能幸存下來的,畢竟只是極少數。

      江離,你的家族,歷來被人們稱為“愛國魚”。你們通江達海,萬里遠游,但是當你們性成熟之后,一定會不顧路途遙遠,溯長江而上,來到宜昌交配和產卵。1.4億年以來,你們一代一代就是這么做的,所以江離,只要你活著,我知道你注定還會回宜昌來。但是,你15歲時才會性成熟,才會回來,而那時,我倆怎樣才能相遇呢?希望大約是很渺茫的。也許,你好好地活著,能回來,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安慰;相遇不相遇,倒顯得很次要了,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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