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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
青年是發展的動力,同時也就是進步的象征。人類社會乃至一切自然界的進化關鍵,可以說就操持在青年的手里。字宙中舉凡運行的軌跡都呈拋物線形, 近來已由物理學家證明,連太陽光線從前以為是直線進行的,其實也是采取曲線的行徑。年有春夏秋冬,人有幼少壯老,都同樣是拋物線形的軌跡。假使沒有明年的 春夏,萬類便只好永遠地死亡,假使沒有第二代的青年,人類的一切便只好永遠地哀歇。青年喲,人類的春天!就靠著這青春的一季,使我們每一個人的精神發展進 行到拋物線的頂端;也就靠著有這不斷的青春的來復,使我們整個民族或整個人類的精神發展,永遠保持著上行的階段。前一代的拋物線頂端成為后一代拋物線的起 點。向上的波瀾,一波未平,一波繼起,就這樣使必趨沒落的拋物線變為永進發展的無窮曲線。自然及人類是這樣進化了來,也將這樣進化下去。……我們希望: “五四”運動時所表現的那種磅礴的青年精神要永遠保持下去,而今后無數的青年都要保持著“五四”運動的朝氣向前躍進。繼承“五四”,推進“五四”,超過 “五四”,使青年永遠文化化,文化永遠青年化。
茅 盾
人物不得不在一定的環境中活動,因此,作品中就必須寫到環境。作品中的環境描寫,不論是社會環境或自然環境,都不是可有可無的裝飾品,而是密切 地聯系著人物的思想和行動。作家常常要從各方面來考慮,在怎樣的場合應該有怎樣的環境描寫。不適當的環境描寫會破壞作品的完整性,至少也要破壞作品的氣 氛。一段風景描寫,不論寫得如何動人,如果只是作家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來欣賞,而不是通過人物的眼睛、從人物當時的思想情緒,寫出人物對于風景的感受,那就 會變成沒有意義的點綴。風景(或其他自然現象)的描寫,和室內的裝飾布置的描寫,時常被用來加強特定的氣氛。而為了達到這目的,有時會覺得正面的渲染方法 不如對比的手法能夠產生更強烈的效果。煩惱的人恰恰落進作樂的場合,表面上不得不強顏歡笑,心里卻加倍痛苦——這在作品中是常常看到的,在生活中也常常看 到,不過,由于作家的加工,作品中所表現的,比在生活中所發生的,就要強烈得多。
巴 金
前兩天我意外地遇見一位江蘇的青年作家。她充滿自信,而且很有勇氣。她不是為寫作而寫作,她瞧不起“文學商人”,那些看“行情”、看“風向”的 作家。她滿腦子里并沒有資歷、地位、名望等等東西,我在她的眼里也不過是一個小老頭子。這是新的一代作家,她(他)們昂著頭走上文學的道路,要坐上自己應 有的席位。他們坦率、樸素、真誠,毫無等級的觀念,也不懂得“唯唯諾諾”。他們并不要求誰來培養,現實生活培養了他們。可能有人覺得他們“不懂禮貌”,看 他們來勢洶洶,仿佛逼著我們讓路。然而說句實話,我喜歡他們,由他們來接班我放心。“接班”二字用在這里并不恰當,絕不是我們帶著他們、扶他們緩步前進; 應當是他們推開我們,把我們甩在后面。
老 舍
后寫的作品比不上第一篇的原因,我的確知道,并不都因為驕傲自滿。我知道:第一篇是集中所有的精力與生活經驗寫出來的,所以值得發表而被發表 了。第一篇作品發表以后,約稿者聞名而至,紛紛邀請撰稿。于是,作者的準備時間既不充足,生活經驗也欠充實,而勉強成篇,無暇多改,所以第二篇就不如第一 篇好。即使勇于改正,屢屢加工,怎奈內容原欠充實,先天不足,改來改去也終無大用。我自己就犯過,而且還在犯這個毛病。我們必須更加嚴肅,不要以為第一篇 既已成功,第二篇就可以一揮而就,于是對約稿者有求必應,來者不拒。不,不該這樣。我們必須更嚴肅認真,不輕易答應約稿者的要求。我們須看清楚,一篇作品 的成功并不能保證第二篇也照樣美好。順便地說,約稿者也該更嚴肅些,不要為夸示拉稿的能力而把新作家搞垮。為鼓舞青年們創作,我們應當以量求質,不宜要求 太嚴。但是由青年作家自己來說,文藝的增產似乎不應包括“降低成本”。不,我們應該要求自己每篇作品都不惜工本,保證質量。
曹 禺
我是一個寫話劇的,我深深感覺到戲劇比起其他的文藝形式來,有它獨特的限制。這種限制使我知道戲劇究竟不同于小說、散文,它的容量是有限的,但 是它同樣可以表現深刻的思想。我們當中有這樣的作者,他企圖在一出戲里表現出很多的思想,時常把主題弄得過分復雜,人物、故事也因而要排得很多。舞臺上短 短的幾個小時里,常常使觀眾眼花繚亂,忙不過來,對戲里一個一個的思想和問題不能有一點從容的心情好好地接受。戲演完了,觀眾感覺到:“我受了一場很大的 教育。”但是,誰也說不明白他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
我覺得在我們寫戲的時候,第一,不要在一個戲里塞進太多的主題,弄得頭緒紛繁,無從理會。第二,要在創作的工作中,即深入生活和對生活進行深入 思考的過程里,讓主題從有血有肉的人物和充滿了生活氣息的事件里逐漸有機地長出來。不要匆匆忙忙抓住了一個主題就寫,并且扼住它,不許它生長變化。
冰 心
希望你們以固有的天真純潔的心,又用充滿了愛和同情的眼光,來看自己周圍:家庭、學校、社會、國家乃至世界和現狀,一切能使你動了真正的感情, 使你覺得非寫下來不可的時候,才鄭重下筆。這種文字往往是“真”的,而“真”和“善”、“美”又是分不開的。“真”和“美”的文字,又總是有激勵人們向上 的“善”的社會效果!
沈從文
偉大作品的產生,不在作家如何聰明,如何驕傲,如何自以為偉大,與如何善于標榜成名,只有一個方法,就是作家誠實地去做……假若我們對于中國文 學還懷了一分希望,我覺得最需要的就是文學家態度的改變,那大司務處世做人的態度,就正是文學家最足學習的態度。他能明白得極多,故不拘束自己,卻敢到各 種生活里去認識生活,這是一件事。他應覺得他事業的尊嚴,故能從工作本身上得到快樂,不因一般毀譽得失而限定他的左右與進退,這又是一件事。他做人表面上 處處依然還像一個平常人,極其誠實,不造謠說謊,知道羞恥,很能自重,且明白文學不是賭博,不適宜隨便下注投機取巧,也明白文學不是補藥,不適宜單靠宣傳 從事漁利,這又是一件事。
艾 青
沒有想象就沒有詩。
詩人的最重要的才能就是運用想象。詩人把互不相關的事物,通過想象,像一條線串連起來,形成一個統一體。
不論是明喻和暗喻,都是從抽象到具體、具體到具體之間的一個推移、一個跳躍、一個轉化、一個飛翔……
所有意象、意境、象征,都是通過聯想、想象而產生的。
藝術的魅力來源于以豐富的生活為基礎的豐富的想象。
形象思維與邏輯思維雖然是各自獨立的,卻又是互相聯系的。
所有的思維總是從具體中找抽象,從抽象中找具體,他們互相牽連著,飛旋于大千世界中……
夏 衍
我們描寫人物,常常簡單化、刻板、不夠鮮明、不夠突出、沒有典型性,這是為什么呢?也可以說是因為我們在通過典型事件、典型動作和語言來刻畫典型性格這一點上,還缺乏深刻的理解和應有的知識。
我們常常看到在劇本的第一頁,人物表上寫著:甲、老奸巨猾,乙、性情暴躁。但是,這種性格只寫在人物表上作為注解,而沒有把甲的奸猾和乙的暴躁在動作、行為、語言、細節描寫中刻畫出來。為什么?一句話,我們的本錢還不夠。
描寫人物的簡單化的例子很多,如:描寫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常常看到“兩條又粗又黑的小辮子,一對又亮又黑的大眼睛,穿著一件花布衫”,這幾乎成 了一個公式。其實漂亮的女孩子也可以不梳小辮子,也可以不穿花布衫,假如描寫得好,小眼睛也一樣是迷人的。為什么老這樣寫?因為缺乏描寫的本錢。
趙樹理
我想談談材料與創作的關系。有幾位同志提出,“曾被新事物感動過好多次,想寫,也非名利主義,只是寫不出。”我想把我對小說材料的理解談出來, 作為對這一問題的回答:材料在自己的記憶里,有整塊的,有化了的。整塊的就是真人真事,化了的就是某個人或某一類人物的一連串的特殊(不是一般)印象。整 塊的材料在我說來用處不大(特別是真“事”),因為它不是為某一個主題而產生的;而某一個主題也不可因為遷就它而縮小其普遍性。化了的材料雖然在腦子里或 者筆記本里查不出來源,但是積累得多了是“得心應手”、“左右逢源”的,主題要求它干什么它就能服從命令。我們碰到一個生環境,或者出了個什么事故,便可 以想想讓自己的父親在場應有什么表現,哥哥在場應有什么表現,愛人在場應有什么表現,而真要是讓他們來了,他們表現的會大體上和我們想象的差不多。
張光年
文學作品應當通過典型性格的創造,揭示一定的社會歷史現象的規律性。強調描寫社會現象的本質,要求作家在創造典型的時候,通過典型人物的活動表 現出某種社會現象的發展規律,這無疑是正確的。但是只強調描寫社會現象共同的規律性,不強調從生活出發,通過精心選擇的個別現象,從各個方面各個角度表現 生活的真理,這也會鼓勵公式化的描寫。就我們的某些公式化的作品來看,有些描寫農業合作化和描寫工業題材的劇本形成了千篇一律的格式,形成了難以突破的框 子,不就是和作者只注意共性,不注意生活特性的描寫有密切關系嗎?
馬 烽
一個作家,如果對生活缺乏深刻的理解,不敢大膽地揭露生活中尖銳的矛盾沖突,作家的筆沒有深入到人物的靈魂深處,而又完全拋棄了豐富的生活,把人物禁閉在一個狹小的框子里,這樣,無論如何不可能刻畫出那種具有鮮明性格的人物來。
作品中每一個具有鮮明性格的人物,都是作家對于生活長期的感受,經過一番艱苦的勞動,逐漸形成的,如果缺乏實際生活,絕不可能寫出那種性格鮮明 的人物來的。但為什么有些作家,譬如有些工農出身的青年作家,生活經歷很豐富,卻寫了一些概念化的人物呢?我想主要不外以下三個原因:其一是受了這種概念 化創作方法的影響,以為刻畫人物性格,只有采取那種配方的辦法;其二是由于自己文學修養差,創作經驗不多,不知道如何來表現人物性格,不善于從多方面,通 過一些恰當的細節來描寫;其三是由于懶惰,缺乏一種大膽的創造性,因為按那種處方配制,是一種最省力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