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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女作家任曉雯寫拆遷 想表達的是寬恕和同情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3年08月12日15:46 來源:南方都市報
    1《陽臺上》,任曉雯著,文匯出版社2013年3月版,22 .00元。
    《陽臺上》,任曉雯著,文匯出版社2013年3月版,22 .00元。《陽臺上》,任曉雯著,文匯出版社2013年3月版,22 .00元。

      小說家,畢業(yè)于復旦大學,出版有長篇小說《她們》、《島上》,短篇小說集《飛毯》。《她們》獲2009年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提名獎。

      任曉雯新近出版了一本小集子,《陽臺上》,收錄了她九篇不同時期的短篇小說。

      翻開書,第一篇是同名小說《陽臺上》,寫于2010年8月30日,講的是關于拆遷的故事;之后的《冬天里》,是個關于傳銷影響夫妻關系的故事;第三篇,《槍聲如雨》,則是一個“大叔”玩“九零后蘿莉”的故事。題材都像社會新聞。但從第四篇《飛毯》開始呈現(xiàn)出不同的氣象,其中既有魔幻現(xiàn)實主義、半自傳體,甚至還有鬼怪靈異故事,絢爛奪目,讓人應接不暇。這些作品,大多創(chuàng)作于2005年之前。

      《陽臺上》呈現(xiàn)出任曉雯在寫作上的戰(zhàn)略轉移,一個張揚奪目,充滿魔幻色彩;另一個則內(nèi)斂含蓄,緊盯普通人的喜怒哀樂。

      “在2005年之前,我的理想是做個學術青年,雖然一直都在寫,但也沒有想過自己真的要做作家。”但任曉雯并沒能如愿考上博士,放下這個想法后,她索性與朋友合伙創(chuàng)辦了茶葉公司,賣起了茶葉。同時,任曉雯仍在寫作,只是她發(fā)現(xiàn),生活處境的變化,讓她不可能再重復之前的方式。

      “當你真正投身于社會生活的滾滾洪流之中,現(xiàn)實撲面而來,總讓我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這些對現(xiàn)實的感覺,最終必然會體現(xiàn)在小說中。之前在學生狀態(tài)寫的東西,對人性的失望、生命的悲觀始終有種抽象的抒情色彩。”

      任曉雯經(jīng)歷了自己人生的低谷,有5年時間,她幾乎沒有寫出什么有感覺的作品,投稿也四處碰壁,她甚至擔心自己可能真的無法蛻變成一個作家,最終歸于平庸。

      2 0 0 8年,任曉雯出版了《她們》,一本304頁的小說。《她們》并沒有改變?nèi)螘增┊敃r的狀況,幾乎無人關注。但它卻讓任曉雯看到了自己職業(yè)化的可能,“我知道,我之前的作品只是‘才女’的作品,而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才子才女。”

      任曉雯說這話時,散發(fā)出一種傳統(tǒng)工匠獨有的特殊光芒。在《她們》之后,任曉雯也確實像工匠一般看待寫作。通過磨練,她逐漸褪去了“才女”的張揚和光芒,尋找到一種能讓她真正慢慢精工細作的狀態(tài)。

      兩年前,任曉雯不再賣茶葉,專事寫作。現(xiàn)在的任曉雯,找到一條自己的“現(xiàn)實主義”路子— 用諸如社會新聞般的熱點故事,包裹住她對人性謹慎細微的觀察,這種寫作狀態(tài)讓她覺得非常舒服。

      南都:《陽臺上》由9篇小說組成,時間也是往前推的,像是一個回顧,為什么會選擇這9篇文章出來?

      任曉雯:這些文章本身還可以,或者有一種紀念性,也代表我寫作蛻變的過程。從后往前翻,就可以看出我寫作風格的一個變化,最前面的幾篇算是我比較成型的風格。

      南都:“成型”怎么理解,是說你找到一種成熟的風格了嗎?

      任曉雯:也不能說是成熟,就是風格的變化。以前我比較喜歡使用各種寫作技法、不同的表現(xiàn)方式。但現(xiàn)在,當下生活中的一些現(xiàn)實很刺激我,所以我就越來越變成一種現(xiàn)實主義的表現(xiàn)風格。這跟年齡和閱歷也是有關,早年的表達方式會強烈一些,現(xiàn)在懂得克制。

      現(xiàn)代主義曾經(jīng)流派紛呈,但最終還是回歸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是一個非常有生命力的傳統(tǒng),能夠包容各種突圍、創(chuàng)新、流變。我對這個傳統(tǒng)充滿敬意。但我并不給自己的寫作設定框框,因為寫作應該是有變化和不確定性的,除非只想偷懶地重復自己。

      南都:看到你早期6篇確實有種繁花似錦的感覺。

      任曉雯:最早寫東西,自己的情緒會很張揚,有點小才氣就要迫不及待展示出來。但慢慢也覺得這種展示很膚淺,或許可以找到某種更內(nèi)斂的方式。就像講相聲,觀眾還沒笑,自己先笑了,那肯定是失敗的;如果臺上的人不動聲色地說,下面的人哈哈大笑,那這就是成功的。寫作也是一樣。我希望能夠達到的狀態(tài),是要不動聲色地讓讀的人覺得內(nèi)心難以名狀地激動,所以我的寫作是越來越克制。

      南都:尤其是最后一篇,也是這9篇中最早的一篇,是不是也有點寫你自己的感覺?

      任曉雯:這是我第二篇小說,發(fā)在《人民文學》。這篇小說敘事性很弱,散點式,不能構成一個連貫的故事。它確實跟我貼得比較近,半自傳式。很多人寫作都是如此,從寫自己開始,慢慢開始寫別人,最后完全掩藏自己。這種轉變并不容易,不僅是寫作技巧的問題,也必須要能逐漸擺脫自我。所以你看我在這之后的幾篇文章,讀起來就不大像是我這種中青年女性所寫了,倒有點像是五十幾歲的大叔。要想獲得這種虛構、敘述和關注他人的能力,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地寫,大量地閱讀和自我訓練。

      南都:在《陽臺上》,最前面的三篇創(chuàng)作于2010年以后,之后的六篇則集中在2000年到2003年,為什么會出現(xiàn)中間7年的空當?

      任曉雯:我花了5年時間寫了一篇長篇小說—《她們》,39萬字。《她們》跟我之前的短篇小說和長篇小說《島上》的風格已經(jīng)完全不同,我在里面大量使用白描式的語言,短句子,當然也還是會看到年輕時比較激烈的東西。

      以前寫的東西因為還處在學生狀態(tài),對人性的失望、對生命的悲觀有種抽象的抒情的色彩。等我離開大學,投身于社會生活的滾滾洪流之中,現(xiàn)實撲面而來,讓我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這種反應慢慢也體現(xiàn)在小說中。我開始嘗試著如何從波瀾不驚的日常生活里寫出驚心動魄。

      南都:所以在你2010年后創(chuàng)作的小說里,才會以拆遷、“大叔”玩“蘿莉”,甚至是傳銷這些社會新聞類的故事作為寫作題材?

      任曉雯:社會新聞很難處理。如果你光是照著現(xiàn)實寫,那新聞特稿的感染力肯定比你強,因為它是真實的,有種強烈的沖擊感。你跟真實比真實,也是沒有意義的,虛構有它自身的邏輯。我寫拆遷,想表達的是寬恕、同情、弱者和弱者的相處之道。這就是我找到的“核”。在這個“核”的基礎上,我再加入我看到的“現(xiàn)實”,這是我的處理方式。而且我所關注的“核”,永遠是從人的角度出發(fā)衍生,而不是從熱點,因為文學本來最終還是一個人。

      南都:這些充滿“現(xiàn)實感”的故事你是通過什么渠道獲得的呢?

      任曉雯:根本不需要我主動發(fā)現(xiàn)。當下中國的現(xiàn)實太豐富了,它們都蜂擁而至,刺激我,只要我想表達什么主題,我就能從身邊找到素材。比如說《陽臺上》,關于拆遷,因為我有朋友在靜安區(qū)房管所,他們就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至于傳銷,我自己就做過,玫琳凱、安利,背著化妝包在路上顛簸,這些我都熟悉。所以當我想表達我的東西時,這些細節(jié)自然而然就抖落出來了。

      而且我就是這里面的人,我要感受到這個人我才會寫。我熟悉的是普通小市民、白領,這些人就在我腦子里走來走去,我能看到張英雄和弱智女孩的形象,這樣寫下去才不會走形。我不會按照想象去寫什么,我不寫農(nóng)民工,因為我確實不了解,我如果看著他們蹲在路邊吃飯就假象他們的生活那樣沒有意義,真正了解他們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對味。

      南都:你以前的寫作很在意寫作技巧,在嘗試現(xiàn)實主義寫作時,是如何處理這兩者的關系?

      任曉雯:這是一種更難的技術。像馬爾克斯,《百年孤獨》的技術很多,但到晚年,他卻寫了《霍亂時期的愛情》,風格一下變了,似乎保守了許多。仔細想想,其實《霍亂時期的愛情》更難寫,就像炒青菜,誰都會炒兩把,這種愛情小說誰都能寫,但要想把它寫得好,就像把青菜炒成山珍海味那么難。

      馬爾克斯寫的都是雞零狗碎的生活細節(jié),比如一家人因為男主角把尿撒在馬桶圈上吵了起來,;當男女主角老去,男主角要給女主角寫一封情書,用什么樣的語言,用什么樣的玫瑰花,馬爾克斯都有精心雕琢。要寫好這些內(nèi)容,是非常難的,很容易讓人覺得枯燥乏味,因為這是我們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的生活,他把每個人都經(jīng)歷過的最普遍性的東西拿出來寫,需要很大的勇氣。

      南都:你喜歡很多作家,理論修養(yǎng)也非常好,你覺得現(xiàn)在能走出這些人的“陰影”嗎?

      任曉雯:我沒什么“陰影”,寫得多,看得多,每個我喜歡的作家都會讓我感觸。我喜歡福樓拜,喜歡他冷靜的,手術刀式的寫法;而馬爾克斯給我一種視覺的想像力,無論是《霍亂時期的愛情》還是《百年孤獨》都一樣有想像力,比如在日常生活中一個少年向少女表白,已經(jīng)有成千上萬的人寫過,怎樣寫得和別人不一樣,馬爾克斯的想象力對我影響很深。

      但并非說,我的趣味就是現(xiàn)實主義。在我看來,現(xiàn)實主義不僅僅是現(xiàn)實的,從現(xiàn)實到現(xiàn)實,或者僅僅以描摹現(xiàn)實為目的,都不是文學的終極意義。每個人都會對我有影響,最終落實到我是怎樣的性格、有怎樣的經(jīng)歷、追求怎樣的東西,最終練出自己的風格。而不是看到福樓拜好就去模仿他,風格是自己形成的,不是模仿成的。

      南都:你對文學有這么多想法,為什么大學畢業(yè)之后,沒有直接選擇跟作家相關的工作,而是做起了生意?

      任曉雯:當時還沒有進入職業(yè)狀態(tài),而且生活推著我走,走的每一步都沒有設計過。不過,現(xiàn)在回想蠻感激有這樣的一種經(jīng)歷,做生意能讓我更入世,讓我從一個學生變成一個生意人,更加理解體諒別人,也更理解生活,某種意義上,從我的生命層面改變我。作為一個小說家,不能到書齋去進行職業(yè)寫作,還是要有段生活,雖然素材可以積累,但是你看世界的方法和角度會不一樣,好像有一個世俗當中的人,冷眼旁觀寫作中的我,去矯正那些過于書生氣的東西。

      后來因為一些私人生活變故,我兩年前不再賣茶葉,開始專職寫作。我現(xiàn)在主要是在修改一部長篇小說,平時也會寫些專欄。我在《南方周末》開了一個《浮生》的專欄,采訪一些人,練練筆,也為寫小說積累素材。

      南都:《浮生》是一個怎樣的專欄?

      任曉雯:每期寫個小人物,都是最普通的人,我會去采訪。就算是我的舅舅、爸爸,他們每個人身上仍然會有時代的起承轉合,每個人上下的經(jīng)歷都不一樣,但是匯總起來就是現(xiàn)實的東西,把每個人寫好就有時代或歷史意義。《浮生》的筆法,有點像《米格爾大街》,一篇一個人物,每篇兩千字,不構成故事性。因為字數(shù)少,又是寫一個人到現(xiàn)在位置的生活,幾乎每篇都要改幾十遍,確保每句話不是廢話。我也希望能通過這種方式,找到每個人的閃光點,找到他的意義。幾十篇匯合下來,其實就是由一個個人構成的時代變遷。

      我現(xiàn)在每天讀《圣經(jīng)》。《圣經(jīng)》的敘述方式,對我啟發(fā)很大。它不動聲色,又極其簡練,有時只是很簡單的一句:某人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細細回想,為什么那么浩瀚的圣經(jīng)歷史,會花費筆墨提到這么看似不起眼的一言一行?思考之下,會覺得信息量極大,意味無窮。

      南都:繞來繞去,其實你最感興趣的始終是個“人”字。

      任曉雯:對,因為什么事情都是由人構成的,所有的歷史、時代、宏大的主題最后還是到人。比如布爾加科夫,他的作品被封殺,沒人看,但是他仍堅持寫完,到最后轉向自己內(nèi)心,變成了個人的寫作;索爾仁尼琴則是集體化的寫作,他要記錄這個歷史,哈金評價說,索爾仁尼琴流亡之前的作品還是有文學性的,流亡以后要控訴很多東西,文學性就弱了。索爾仁尼琴這種集體的方式泯滅了個人,把個人淹沒在大的概念下,索爾仁尼琴沒有從寫作方式上更新自己,導致他最后變成自己反對的人。

      采寫:南都記者 顏亮 實習生 吳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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