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道路上的領跑者——讀王川的繪畫與散文

　　我和王川先生認識二十多年了，作為編輯，他是我的老作者。他為人誠信樸實，豪爽仗義，樂于助人，古道熱腸，我們在感情上一直很親密。但是，當6月14日上午我參觀了中國現代文學館舉辦的“王川文學美術作品展”以后，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他的了解其實還不夠。     我當然知道他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兩棲”藝術家，能寫善畫，他創作的文學作品我拜讀過多種，他二十年前贈給我的瓷盤畫至今還擺在書柜里。然而當我面對他創作的重彩畫和壁畫時，還是為之驚嘆和震撼。畢竟，因為工作的聯系，我過去主要是把他作為作家來看待的，我們在一起時，大多是談論文學。他寫小說很見功力，他創作的長篇小說《白發狂夫》，獲得過人民文學長篇小說創作獎。在我眼中，作家王川基本是定型的，至于繪畫創作，不過是他的業余愛好，屬于玩票的性質。這一次，通過這個展覽，我才真正感受到王川強大的藝術氣場，認識到他作為畫家的逼人才氣，懂得他多年來堅持“雙軌制”發展，追求兩翼齊飛的意義。他的繪畫創作數量之豐，藝術水準之高，個人風格之獨特，令我不能不對這位專業畫家刮目相看。他的黑底重彩畫，融合中西技法，獨樹一幟，另辟蹊徑，富于現代感和裝飾感，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他的壁畫，成為美化城市環境的藝術景觀，而且在藝術上具有探索性和獨創性，曾獲得中國首屆壁畫大展佳作獎。對于王川來說，幾十年同時駕馭兩駕馬車，而都能奮蹄疾馳，匯入兩條道路的主流，甚而成為領跑者，這是殊為不易的。

　　作為作家，王川不僅創作小說，同時也寫散文。他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敲得響的風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3年6月出版)，內容涉及歷史、藝術、社會和宗教等，有的是游記，有的是隨感，有的是評論，廣義上說，都是文化散文。王川是一位善于觀察和思考的藝術家，他的觀察得益于他自幼學習繪畫所培養出來的藝術眼光，他的思考則得益于他多年來對于各種門類的藝術所進行的研究。從與王川的接觸中，我知道他的興趣廣泛，知識淵博，不僅對繪畫藝術，而且對雕塑、音樂、建筑、園林藝術乃至佛教藝術，都有著獨到的鉆研。他的涉獵，幾乎可以用駁雜來形容：他甚至可以為上千年來中外的古塔，為古今佛教藝術造像寫出洋洋灑灑的研究專著。在這個意義上，王川首先是一位文化學者，他的散文也是學者式的散文。他始終站在文化背景下看待藝術，時而從傳統文化的角度揭示傳統藝術的規律，時而從東西方藝術的差異入手，進行比較和分析，給予讀者以思考和啟迪。他的作品有廣闊的視野、豐富的知識含量和深厚的思想蘊含。

　　王川非常講究文字的表達，作品大多兼具“美文”的特質。他的文字，從布局謀篇到遣詞造句都堪見功力，文章簡潔而凝練，像他的重彩畫一樣濃烈而色彩鮮明，講求節奏和韻律。他把這本書命名為《敲得響的風景》，原本意在表達繪畫與音樂之間存在著某種“通感”，但他自己的散文作品，同時也在證明著文學與藝術之間不可割裂的內在聯系。這樣的作品，不是文學家寫不出，不是藝術家更寫不出，而能夠寫出，顯示的是作者的文化眼光和文化修養。正所謂文如其人，畫如其人。王川的畫與文在風格上保持著一致，原因在于作者的文化人性格。我們三聯的編輯都知道，老一輩出版家范用先生生前倍加推崇一種散文，即“文化人寫，給文化人讀”。王川這部作品正是這樣。

　　王川的生活方式是“白天畫重彩，晚上寫散文”。比起小說創作，他更加看重自己的散文，這可能是因為散文更能夠表達他對人生、藝術和文化的思考。對于這位才華出眾而創作力旺盛的兩棲藝術家，我祝愿他再上高峰，以更加開闊的視野，帶來能夠敲得更響的風景。

　　(作者為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