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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歲女作家羅洪:見證世紀文學沉浮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3年06月18日09:35 來源:深圳特區報 馬信芳
    羅洪近照羅洪近照
    羅洪(中)與巴金(左)朱雯(右)羅洪(中)與巴金(左)朱雯(右)
    羅洪發表于《上海文學》2009年6月號上的小說《磨礪》。羅洪發表于《上海文學》2009年6月號上的小說《磨礪》。

      上世紀90年代,文學大家柯靈主編的《虹影叢書》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被譽為民國十大女作家的冰心、丁玲、蕭紅、凌叔華、羅洪等人的代表作品被收于其中而成為經典。轉眼十多年過去了,唯一健在的羅洪成為碩果僅存的作家。

      更令人稱奇的是,2009年6月號的《上海文學》,羅洪近二萬字新作《磨礪》赫然登場,據了解,小說完成于當年2月。啊,100歲!羅洪還在寫小說。我不由肅然起敬。為此,近兩年我曾兩次登門造訪,有幸拜見這位“人瑞”。我心儀于這樣的拜訪,傾聽文化老人的傳奇人生和晚年心境,我也迷戀于舊聞中獲得新聞。

      然而,日前我欲再去看望這位前輩時,電話那頭傳來了她家阿姨的聲音:“羅老師的身體近來不是太好,行動也不大方便。”我理解阿姨的意思,遂送上了深深的祝福。采訪雖不能成行,但兩次見面情形歷歷在目。羅洪老師聽力不是很好,需要大聲說話才能聽見,但思路完全清晰,一口松江鄉音聽來親切。當你坐在她的面前,與一位曾蜚聲文壇的世紀文化老人交談,我真的從未有過這樣的激動和感慨。

      1

      文學夫妻

      相濡以沫六十年

      羅洪,原名姚自珍,1910年11月出生于上海松江。1929年畢業于蘇州女子師范學校。1930年起開始發表作品。抗日戰爭爆發后離滬,直至勝利后才重返上海。曾為《正言報》編輯副刊《草原》與《讀書生活》。1947年后在上海南洋模范中學、徐匯女中任教。1953年后,在《文藝月報》《收獲》《上海文學》雜志擔任編輯直至退休。先后出版《兒童節》《腐鼠集》《這時代》《踐踏的喜悅》等短篇小說、特寫集12本,《春王正月》《孤島時代》《孤島歲月》長篇小說3部,以及散文集一種。2006年出版《羅洪文集》3卷。

      羅洪老師告訴我,她登上文壇,跟兩個人大有關系,一是她的愛人、翻譯家朱雯,羅洪稱“伲(我)先生”;另一位就是當代文學大師巴金。

      1929年,羅洪從蘇州女子師范學校畢業,回家鄉在松江第一高級小學任教師。1930年開始發表作品,處女作是隨筆《在無聊的時候》,發表于當年5月號《真美善》月刊。第一篇小說《不等邊》,發表于同一雜志的10月號。

      這時,羅洪認識了畢業于蘇州東吳大學的朱雯。朱雯1928年就開始文學創作和翻譯活動,并創立了文學刊物《白華》。當羅洪看到雜志上刊有鄭伯奇和蘇雪林作品時,很感興趣,于是寫信到編輯部想郵購,就此知道了編者朱雯。當她發現這個志趣相投的編者竟也是松江人時,趁朱雯春節回家鄉,便相約在醉白池見面。從此,鴻雁傳書不斷,兩人暢談各自創作的情況,交流對新作品的感受。

      老練的朱雯不僅談論生活與創作的關系,還用自己創作的體會,去印證那些把人物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的名著,羅洪深受啟發。那時,朱雯愛讀沈從文的小說,且經常得到這位來自湘西作家以自己的創作實踐指點青年的長信。每每讀了沈從文的信,羅洪更是受益匪淺。不久,兩人將他們的交流合作出了書信集《從文學到戀愛》。

      一年后,羅洪和朱雯喜結連理。那日,真是高朋滿座,巴金、施蟄存、趙景深等紛紛到場祝賀。當時在青島的沈從文,也寫來了幽默、風趣,有著沈氏特有風格的賀信,信的最后,是散文一樣的祝福:“天保佑你們,此后盡是兩張笑臉過日子。”

      可兩人結婚沒幾年,就爆發了抗日戰爭,全家不得不背井離鄉,先后輾轉于桐廬、長沙和桂林等地。“憂患增人慧,艱難玉汝成。”郭沫若在長沙時寫給夫婦倆的這副對聯正是他們生活的寫照。盡管生活顛簸,卻沒能阻擋兩人創作的熱情。這個時期,羅洪文思泉涌,寫了不少作品,寄往茅盾主編的《文藝陣地》、戴望舒主編的《星島日報》副刊,及漢口、長沙等地的報刊上發表。

      朱雯是國內全面譯介德國作家雷馬克的第一人。《西線無戰事》《凱旋門》《流亡曲》《生死存亡的年代》《里斯本之夜》《三個戰友》,雷馬克一生所著11部小說,朱雯翻譯了6部。文革后,翻譯作品紛紛重印,但朱雯說不經過修改絕不能出版。過去迫于條件限制,他是從英譯本轉譯的,所以對老譯本不甚滿意,于是決定重譯《凱旋門》。

      可朱雯當時的心臟病情最讓家人擔心,先是心律不齊,后是陣發性房顫。羅洪回憶說,病情稍微穩定一點,他向我們保證每天只動筆兩小時,事實上兩小時剛好在“勁頭”上,他哪會甘心停筆,一天總要工作三個多小時。稿子未改完,病情加重。朱雯拿出一個小本,上面寫著所有人名地名的新舊對照表,交代完羅洪一切才放心地去了醫院。就這樣,余下的通讀和修改任務落到了羅洪身上。40萬字的重譯稿在羅洪的幫助下終于完成,《凱旋門》首印20萬冊,受到歡迎。遺憾的是,1994年,朱雯未及看到新書面世就長逝了。

      2

      “巴金出了我的第一本書”

      提起往事,羅洪難忘文學大師巴金對自己和朱雯的關愛。

      朱雯與巴金相識是從普通讀者開始的。朱雯欽佩巴金的才華,以讀者的名義寫信向作家談心請教,沒想到,巴金很快就回了信。從此兩人書信不斷,雖素昧平生,卻像是熟識的朋友。朱雯把每次通信的內容告訴正在熱戀中的羅洪,讓其分享自己的愉悅。他們覺得巴金不僅講誠信,對社會也有很強的責任心,商量后決定到上海去見他。他們在環龍路(今南昌路)見到了正在寫長篇的巴金,相談甚歡。不久,巴金到蘇州回訪了他們。后來,還受邀來到松江,賞玩佘山,品茗聊天至深夜。

      羅洪告訴我,巴金當時主持文化生活出版社。有一天,巴金主動對她說:“我看你發表了不少作品了,夠出一本集子了嗎?有五六萬字就夠了。”接著又說:“有空把它編起來。”就這樣,羅洪的第一本小說集《兒童節》在巴金的關心下誕生了。羅洪說,除她外,還有劉白羽、蕭乾、陳荒煤等人的第一本書都是經巴金之手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

      解放后,巴金當選上海作協副主席,作協下屬的《文藝月報》(《上海文學》前身)創辦時,羅洪是小說組組長。羅洪沒忘記,她有問題即向巴金請教,從編輯思想到稿子審定,巴金毫無架子,都給予她直接的幫助。

      還有一件事最令羅洪難忘。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朱雯翻譯雷馬克的長篇小說《凱旋門》、《流亡曲》兩部譯作也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解放后,朱雯潛心翻譯蘇聯阿·托爾斯泰的長篇小說《苦難的歷程》三部曲。當時,他手頭只有一種英譯本,很想找一本俄文版的,但走遍各大圖書館都沒找著。一天,無意間與巴金談起此事。想不到的是,沒多久,巴金竟把一本裝幀精美的俄文版《苦難的歷程》交到了朱雯手中,激動得朱雯無言以對。更令人感動的是,羅洪后來從巴金夫人蕭珊口中得知,他們家搬到武康路后,書還沒來得及整理,為找朱雯那本書,那次巴金翻遍了藏書堆。

      3

      一個“真正的小說家”

      羅洪解放前后出版短篇小說、散文、特寫集和長篇小說達十余本。1980年后,又為香港文學研究社出版的“中國新文學叢書”自選了一本集子,取名《踐踏的喜悅》;還有新編短篇小說集《倪胡子》、“上海抗戰時期文學叢書”《群像》、短篇小說集《浮蟻集》、舊作選集《逝去的歲月》、民國小說經典《薄暮的哀愁》等。

      讀羅洪的作品,我們不僅可以通過時間的隧道回顧到歷史的昨天,而且又能強烈領略到她那獨特的籠罩全書的一種哀愁傷感的氛圍。 羅洪的作品向我們展示了她攝取生活的能力與把握題材的技巧。在她的作品里并無復雜錯綜的故事,而以側重人物性格刻畫見長,特別是細微精致的心理描寫,竭盡當時的人情世態,在她那幾乎分辨不出作家性別的作品里,依然浮現出她作為女性那種特有的絲絲情狀。

      著名學者趙景深在《文壇憶舊》中這樣說道:“向來現代女小說家所寫的小說都是抒情的,顯示自己是一個女性,描寫的范圍限于自己所生活的小圈子;但羅洪卻是寫實的,我們如果不看作者的名字,幾乎不能知道作者是一個女性,描寫的范圍廣闊,很多出乎她自己的小圈子以外……以前女小說家都只能說是詩人,羅洪女士才是真正的小說家。”

      曾經為她出過書的出版家趙家壁在談到羅洪舊作《春王正月》時也說,羅洪與上世紀30年代的那些女作家很不同,“她不寫自己,不寫兒童婦女,不寫家庭瑣事,更不寫工人、農民和士兵;她用這樣的大手筆,以藝術形象,集中而生動地描繪了一幅30年代初期,發生在上海附近一個古老城市的舊中國錯綜復雜的生活畫卷。”

      但就是這樣一位作家,“文革”中,她被迫退休。直到1977年來到北京,看到那么多的文藝雜志如百花競放,她那顆“死”了的心,重又跳動。

      羅洪那支似乎已經抽澀了的筆,又滋潤流利起來,她相繼在《上海文學》《人民日報·大地》等全國各地著名報刊上發表作品。她寫出了反映上海“孤島”時期生活的中篇小說《夜深沉》,及反映當代愛情悲劇的《沒有寫完的生活答卷》;從1988年始,直到1993年,她一直在《新文學史料》上連載《創作雜憶》,為研究新文學提供了極寶貴的資料;作為一個世紀的文學沉浮見證人,她的作品還被收入《中國新文學大系1927—1937年》“小說卷”、《中國新文學大系1938—1947年》“短篇小說卷”、《中國抗日戰爭時期大后方文學書系》及《20世紀中國女文學文庫》等重要選集中。

      作者手記

      一個與文學結緣的人,他(她)的寫作可能就是一輩子。羅洪老師堪稱代表。我記得那天,她從書柜里取出那本玫瑰色封面的《上海文學》,說:“這里有我寫的最后一部小說,完成于2009年2月。沒想到,6月份就刊登出來了。”

      我接過雜志,羅洪老師說:“編輯部送了我一些,我又買了不少,但不知道要的人那么多,全送了,只此留下這一本。你可帶回去看看,但要還我。”老人笑了,依然那么隨和,依然那么認真。

      翻開這篇封筆之作,我仿佛看到老人在燈下孜孜寫作的身影。小說跨越時空半個多世紀,敘述了一位優秀的知識分子、忠誠的共產黨員在“反右”運動中遭遇沖擊,最終獲得平反的故事。栩栩如生地表現了人物的赤子之心與愛國情懷。

      太難得了!作為世紀文學作家,健在的已寥如晨星,而百歲羅洪堅持創作并推出小說新篇,這在中國文壇實屬罕見。

      太陽從東升到西落,每日都給人類留下光和熱。羅洪“憑著一種對人類社會廣博的愛,以及深厚的熱誠”,為20世紀中國的新文學留下了自己的無限赤誠。她曾說:“天下每一條成功的路,都崎嶇不平,每一件成功的事,都無可幸致,各種藝術品的創制,都漫無止境。這需要不斷的努力,一種默默的堅毅的努力。”她的這種真誠和努力,將是留給文學史的一筆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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