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涯的詩(7)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3年06月09日14:20 來源：中國作家網 東涯

　　我只取走其中的

　　絹花：隨風舞動的美

　　在春天燃燒，灼痛太陽的眼睛。

　　現在，是祭奠的時候了。

　　我不要漫山鮮花，它們

　　凋謝得太快——我就要這些絹花——

　　多么溫暖啊，像我們。

　　像我們與世隔絕的親人。

　　●電影里的故事

　　那夜，我乘晚點的車

　　去看一場晚點的電影

　　電影里演著別人的故事

　　男主角冰冷，郁悶

　　如苦難的湖水。我為之動容

　　深深愛上了他

　　我們在暮色里相愛

　　相信地老天荒，相信日出時

　　一切不幸都將終結

　　不知何時，曲終人散

　　他從我面前消失了

　　黑暗中，飄起無數張陌生的臉

　　●相遇

　　從來沒有如此地靠近

　　這個寒意彌漫的黃昏

　　我們在都勻

　　一個叫不出名字的小鎮相遇

　　你衣著典雅

　　比照片上的還要美麗

　　不吸煙，也不咳嗽

　　比想象中的更沉靜

　　一定是我驚呆的表情嚇著了你

　　突如其來的幸福讓我們失語

　　我們什么也沒做，只是對望

　　空氣中充滿懷舊的氣息

　　后來你走了

　　才想起我們還沒有擁抱

　　跟許許多多的人一樣，我們

　　匆匆相遇，又匆匆分開

　　●性格

　　是誰在涂抹生活，是誰劃動船槳

　　駛離碼頭——這些

　　我都不記得了

　　我總是走著走著，回頭才發現

　　少了一位親人；登上高坡后

　　才看清孤獨的海拔

　　這顆從小到大的心，零下一度的

　　心，總是走不出經緯線

　　走不出那間黑屋子

　　——山巒靜默，積雪遲遲

　　大海像蘇格拉底一臉哲學

　　●紙上談兵

　　我們需要安靜，需要冰釋前嫌

　　需要放棄不著邊際的幻想

　　放棄肩胛骨的疼痛，把琴弦上的焦慮

　　和不安的念頭遣送出國

　　需要和海島上最出色的詩人

　　談論石頭的前額和憂郁的眼睛

　　體內的河流是否冰凍

　　當下歲月靜好，可以探討的話題很多

　　我們再一次說起絕望

　　說起最后的道別，萬畝田疇的

　　荒蕪，說起悲傷的塔——

　　更多的時候，我們只能紙上談兵

　　扶不起自己倒下去的影子

　　●我見過那條河

　　二十年前從河邊經過的那列火車

　　穿過暑熱和離愁

　　早已偏離軌道。你看

　　河水滔滔而下，它們渾濁

　　像我們復雜的內心

　　帶著一瀉千里的絕望奔向河口

　　年輕時我曾與河水一起歡呼

　　那時，世界充滿愛

　　青春沒有隔閡

　　而今河水改變流向

　　沉淀的沙粒子彈一樣嵌進河床

　　讓人失魂落魄的事情遠遠不止這些

　　我的憂傷在于

　　至今叫不出那條河的名字

　　以后也不會再有人為它命名——

　　跟眼前的事物一樣

　　它無法規避被遺忘的命運

　　●墻幕：碰撞與回聲

　　1.

　　我已在暗處生活很多年

　　陪伴我的是潮濕的土地

　　土地上的青苔，和滑過青苔的

　　孤注一擲的日落

　　我已將我遺忘

　　與貧瘠的影子相依為命

　　有時有鳥飛過

　　自由的翅膀扇動沉寂的空氣

　　卷起曾經明亮的光陰

　　這片刻的光亮有如虎豹的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