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涯的詩(6)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3年06月09日14:20 來源：中國作家網 東涯

　　夾過我的手指，留下紅色的印痕

　　海水打濕了無辜的衣衫

　　我們奔跑，我們歡笑，我們尖叫

　　鸕鶿一樣快活

　　多么容易滿足啊——

　　天高海闊，盛不下我們的歡樂

　　夏天還沒到來，你已經

　　把它帶到另一個世界

　　只留下這空空的

　　潮間帶，這指尖上的疼

　　●海邊即景

　　漁民們都有過照蟹子的經歷——

　　夏天雨后的夜晚

　　雨水灌滿沙灘，小型蟹

　　爬出來自由呼吸

　　(哦，被強迫的自由多么無奈)

　　此時無風，無月，無雜念

　　沙灘上燈光點點——

　　漁民們全家出動，小孩提燈

　　大人拿桶，他們低頭捉蟹

　　他們在光芒面前迷失方向的樣子

　　多像一只小型蟹啊——

　　當人潮散去，空曠的沙灘上

　　只留下凌亂的腳印

　　和失蹤者下落不明的消息

　　●我的島嶼

　　世界很大，唯獨在我的島嶼

　　走失的鞋子才會回來

　　傷口里才會長出鷹隼的翅膀

　　眼淚才會同黃海一起

　　恣肆汪洋

　　在我的島嶼，我是一切

　　可以指揮魚群，潮汐，風暴

　　愛與和平

　　太陽照耀每個角落

　　我的島嶼沒有污染，疾病，災難

　　沒有背叛與傷害，人們

　　用幸福解決幸福的問題

　　●背影

　　如果你是風暴，我必是海洋

　　接納你。我們都被判了緩期，但生命

　　有其必然的節奏

　　如果你是黑夜，我必是月光照亮你

　　我要讓你看清楚，你的旅伴

　　心有恐懼，但并不怯懦

　　如果你是白晝，我必是日晷上的陰影

　　提醒你不要貪慕人間

　　烏有的歡愉和虛榮。我們要日夜兼程

　　共赴生死契約

　　這些年，我們相安無事

　　我始終走在時間的前面，你如影隨形

　　風吹樹葉。到底誰糾纏了誰

　　最后，誰終結了誰

　　若有一天風定天清

　　我們不再互為背影，你就可以

　　走到我前面去

　　用黑袍覆蓋我——像神奇的魔術師

　　讓山川白云消失不見——讓我的靈魂之火

　　潛行地下

　　……那時，我們彼此相愛

　　合而為一，因你的名：死亡

　　●恩惠

　　我把我所經受的一切，稱之為恩惠：愛。

　　孤獨。一個人的疲憊與傷痛。

　　黑夜帶給我的陰影

　　無窮無盡，即使在陽光下，

　　也有無形的事物在內心投下暗影。

　　這些恐懼，焦慮，這些

　　需要自我壓制的欲望，偶爾的沉陷，

　　時刻提醒著我的生存狀態。

　　我的提燈是亞光的，這讓我

　　在眩光的房間里，也能看清自己

　　的缺陷。思想的風暴顛覆著我，

　　但不能使我沉沒——

　　作為帆索上的一個繩結，我擁有

　　不被破壞的內心和浮力。

　　在險象環生的海洋，

　　燈塔的微光穿透小島的天空。

　　礁脈處散落的船板，遠方

　　密集的鳥鳴，陌生人的戒備和施善，

　　都是永無止境的恩惠，

　　讓我學會安靜、慈悲、寬恕和從容。

　　當然，還有更大的恩惠在等著我

　　在最后的岬角，在光明的入口處。

　　●春風迷離

　　虛妄的語言沒有力量。請安靜。

　　請給我一段緩慢的時間

　　完成拯救。落水者正從悲傷的海上返回。

　　請允許我打開口袋

　　裝下隨時間逝去的一切。

　　鄉村集市傾斜在小路盡頭，

　　浮動著陌生的面孔，俗世的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