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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前門大街改造的時候,施工方曾經(jīng)用擋板遮蓋沿街兩旁的房屋,上面寫著:“再現(xiàn)古都。”不知是誰將標語改成了讓更多人心中一痛的:“再見古都。”這是《再會,老北京》中,作者邁克爾·麥爾描寫的場景。
1995年,邁克爾·麥爾作為美國“和平隊”志愿者,第一次來到中國。他在四川內江培訓當?shù)氐挠⒄Z教師,同行的還有后來因寫作《尋路中國》而聲名鵲起的彼得·海勒斯。
1997年,麥爾搬到北京居住,在清華大學學習中文。在北京居住的十多年里,他曾以自己的觀察寫過多篇文章,獲得了包括古根海姆獎、紐約市公共圖書館獎等多個寫作獎項。日前,作者與本報記者交流了這本新書的寫作感想和他以北京老城為切入點所表達的城市建設觀。
胡同帶來的一種歸屬感
記者: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寫這樣一本書?
麥爾:當我第一次來北京時,就一見鐘情了。上世紀90年代開始,我住在海淀區(qū),經(jīng)常從海淀進入“老北京”,也就是所謂的二環(huán)內。我喜歡去新街口、隆福寺。
我一直想知道這些有名氣的地方后來為什么被拆了,是歷史、資金,還是危房改造的原因?我想找到能解答這些問題的書,想知道拆遷到底好不好,但沒有找到。我希望能夠描繪出我喜歡的北京的樣子,讓100年后的讀者還能看到這些,正如我很喜歡老舍筆下的《駱駝祥子》中那個樣子的北京。
現(xiàn)在的北京有太多讓我感到新奇的東西:非典時期也沒停工的建筑工地,以秒計時的奧運會計時牌,以及那些在短短幾周內就面目全非的老字號美味餐館。沒有人知道這些老北京們心中的地標究竟去了哪兒,人們只知道北京每天都在變。不少堅定的保護主義者反對“變化”,他們搖旗吶喊保護古建筑,卻未曾在胡同里生活過。我決定了解胡同,了解調查數(shù)據(jù)背后的真實生活,了解什么是值得去保護的。
記者:你寫老北京,為什么文中卻描寫的多是外來人?
麥爾:寫作中,我逐漸意識到,胡同最吸引我的一點,也是使它們有超越建筑涵義的價值的一點,是它帶來的一種歸屬感。所以,我寫的并不是巷子的外部結構,如門、墻、街道,而是胡同里的生活。
住在這里的有一半是外來人,而胡同像個“熔爐”,讓外來人變成本地市民。我在這里看到,外來人在這里的第二年、第三年,就能很好地融入這里的生活,他們高興地看到自己的孩子能在北京上學。我在美國、歐洲演講的時候,曾告訴他們,胡同讓工人階級變成市民,這里不是貧民窟。
在一切未晚前采取行動
記者:從北京胡同的拆遷中,你希望表達一種什么樣的觀點?
麥爾:看到胡同被拆是令人心痛的,它們被購物商城和高樓大廈所取代,將來的子孫回望這段時期會責怪他們的先輩。中國可以建造青藏鐵路、三峽大壩甚至把人送上太空。中國已經(jīng)擁有足夠的資源和知識完成任何事情,但卻少了保護古建筑的偉大意愿。
上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的美國城鎮(zhèn)規(guī)劃,如今大部分都被視為是嚴重的錯誤,特別是這些規(guī)劃的著眼點在車而不在人,中國可以吸取教訓。
在書中,我描寫了河內,因為在那里,政府鼓勵居民維持老城原樣。但這些在北京的大柵欄和胡同中是看不到的,因為人口太多,并且不斷增長。
我也喜歡上海一直采用的適應性再利用模式。外灘建筑已經(jīng)回歸到它最初的用途——作為銀行、酒店,或者被改造成商場和飯店。這就達到了一種平衡,因為商場和飯店背后仍然有居民樓。這不是一個死氣沉沉的街道,它一直在運轉。
在城市建設方面,我們應該聽聽保護主義者的聲音。中國不乏富有同情心的、有學識的保護主義者。他們讓人們知道,遺產(chǎn)的破壞是一去不復返的,我們應該在一切未晚前采取行動。(本報記者 李 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