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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暢銷書作家、編劇,出生于1954年,原名梁戰,江蘇盱眙人,因盱眙古稱都梁,故有此筆名。1999年開始業余創作小說,以《亮劍》《血色浪漫》《狼煙北平》《榮寶齋》享譽文壇,并擔任編劇將小說搬上熒屏,風靡一時,特別是《亮劍》反響強烈,引領了抗戰劇的新風潮。全新長篇小說《大崩潰》日前出版;3月底,都梁開啟了重返豫湘桂戰場的系列活動,為籌拍新劇《大崩潰》采風;4月則啟動電影《亮劍》的籌拍工作。
天津是都梁重返豫湘桂戰場系列活動的第二站,來天津當天,都梁還被學生拉去參加婚禮當了一回證婚人。如果不是礙于新作《大崩潰》出版方朋友的面子,幾乎不接受采訪、在新書發布會上不許攝影記者拍照、出席電視劇發布會悄悄坐在臺下后排的都梁,這次大約也不會這么開誠布公地面對記者侃侃而談。曾在和李幼斌吃飯時被粉絲圍住后以李幼斌司機的身份為借口脫身的都梁坦言:“我被你們嚴重妖魔化了,我不是故作神秘,就是不想浪費時間到處招搖,我又不是演員,不靠臉吃飯,也不想出名,不用讓別人記住我的相貌,那樣就完全沒自由了。讀者的批評,我只接受關于作品中出現的邏輯、史實硬傷的。”
少年參軍,曾服役于坦克部隊,復員后做過教師、公務員、公司經理、石油勘探技術研究所所長,除了暢銷書作家的名頭以及偶爾在中國人民解放軍藝術學院教教課,都梁還是商海弄潮兒的佼佼者,在做石油生意的同時還有自己的影視公司……豐富的人生閱歷和從小愛讀書的習慣,讓45歲的都梁能在抱怨沒書可看的時候有底氣和朋友打賭“要是自己寫書能寫得更好”。1999年,一輛寶馬車的賭注、埋頭8個月的業余純手工創作,后來被重播過4000多次的熱劇《亮劍》的原著小說就這么看似偶然地誕生于這個搞石油的男人手中,“到現在我也沒有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寫作上,寫作還是業余的,只不過占的時間比重越來越大,所以我也活得比別人累。”
新報:只是打個賭,你就寫出了《亮劍》,太神了吧。
都梁:是啊,還沒怎么改就出版了。你是不是特希望聽我說是嘔心瀝血寫出來的,不然沒法體現文學創作的神圣性?好多人都不相信,寫《亮劍》之前我連個豆腐塊的千字文都沒寫過,以前的生活也跟文學完全無關,我以前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寫小說。所謂天賦,就是你試了才知道有沒有、適不適合干這行。不發掘,人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是什么。當時打賭朋友跟我約法三章:必須在國家的一級出版社出版;必須通過正常的投稿渠道,不能托人;不能自己花錢出書。開始我沒當回事,結果一個月后朋友給我打電話,我心想壞了:因為贏了,那輛寶馬車歸我;輸了,我的房子就要歸人家了,到時我總不能睡大街上吧,沒辦法,只好每天忙完公司的事晚上寫小說。寫出來了還挺得意,呦,我還能寫小說了。不過,最后也沒好意思要朋友的寶馬車,但是讓他請我吃飯、以后叫我老師。
新報:創作中,你就沒有卡殼的時候?
都梁:我經常在加拿大寫作,寫不出來就放下不寫了,去射擊場大量射擊,打1000發子彈就好多了。其實我創作中基本上沒有什么困擾,對于寫作,我的態度是能寫就寫,要是仨月還寫不出來,那我干脆就不寫了。我也不是靠這個吃飯,寫什么全憑愛好。
新報:你的愛好貌似跨度挺大的,每本書都換題材,愛挑戰自己?
都梁:可以這么說吧,對我來說,一種題材寫一次就夠了,我不會重復自己,那多沒意思。我是個業余作家,不需要關注市場風向或者讀者口味,只要寫自己喜歡的東西就行了。如果我想掙錢,不用靠寫書,做生意費不了寫書那么多腦子,還更掙錢。寫一個題材換一個題材,當然是對自己的挑戰,你看現在有哪個作家是我這樣的?瓊瑤只寫言情的,海巖寫的都是愛情加案件的,賈平凹只寫鄉土的……我知道《亮劍》的寫法討巧,書中幾乎所有人物都是為李云龍的存在而設置的,就連歷史事件都是為他服務的,這樣的人物能不出彩嗎?但是我不會在李云龍之后再寫張云龍、王云龍,有一個李云龍就夠了,沒什么遺憾了。
新報:可是《大崩潰》也是抗戰題材啊。
都梁:不一樣,一來國內全景式大型題材的軍事戰爭小說還是個空白;二來《亮劍》寫的是抗戰的敵后戰場,更廣闊慘烈的正面戰場沒有觸及,創作上有點缺憾。《大崩潰》則是全景式描寫抗戰正面戰場,主要是寫歷史,其次才是歷史事件中的人物命運,戲劇性肯定沒有《亮劍》那么強,但更關注歷史真相。我也知道這樣寫會損失一部分只關注故事性、可能光看部隊番號就頭疼的讀者,但是我不介意,我寫給那些真正會欣賞的讀者看。只有正面戰場和敵后戰場都寫了,我寫抗戰的夙愿才算完成了。豫湘桂戰役席卷半個中國,參戰兵力達到上百萬人,我對這個題材琢磨了很多年,越寫越覺得這段歷史對戰后格局的影響非常深遠,重新審視這段歷史,得出其中的歷史教訓,也很有現實意義。
為了新作,都梁不僅查閱了大量中日美各方的相關資料,更走訪了不少當年戰事親歷者,以印證資料的真偽,“幾方面資料湊齊時確實需要費腦子去判斷怎么去偽存真。書中我提出了很多新觀點和新資料,好多在目前史學界都還沒有定論,當然我不是歷史學家,這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專家研討說我這部作品的意義在于開創性,可以在全社會范圍內引起大討論。”歷時3年,寫到快崩潰想砸電腦,都梁也只寫出了《大崩潰》的上部,他透露,重走豫湘桂戰役戰場之后自己將繼續“豁出半條老命”寫完下部,呈現給讀者真實的歷史細節,而非一些雷人神劇中的想當然。
新報:《亮劍》引領了抗戰劇新風潮,但是現在有很多抗戰雷劇,你知道嗎?
都梁:我以前就說過影視行業是個粗制濫造只能出“行活”的地方,現在什么徒手撕鬼子、手榴彈炸飛機這種事都出現了,一根繡花針、一包蒙汗藥就可以打敗強敵,那抗戰還用打8年?有些導演和演員膽子大得很,不管自己的知識儲備夠不夠,什么戲都敢接,缺少敬業精神和誠信。你要是提意見,導演還認為你多事,不好伺候。即使我以老板、制片人、編劇、藝術總監的身份親臨現場也無濟于事,因為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現場盯著。現在幾乎是90%的導演都不去做功課,這很要命。不光如此,還彼此模仿,越演越離譜,這股風實在該剎一剎。
新報:新版電視劇《亮劍》并沒有老版反響大,為什么還要再拍電影版呢?
都梁:從制作水平來看,新版更精良,也沒有穿幫鏡頭,懂行的一看應該就明白。老版我并不是很滿意,因為投資少時間緊,畫面粗糙、穿幫也很多,但它先入為主,大家都去關注它的故事性而忽略了這些不足。從公司經營角度,新版也很成功,因為不是我要重拍,是有人拿錢找我重拍,新版的收視率也是同時段第一,回報也很好。所以這樣的話,哪怕再拍10遍我都愿意。電影版會比劇版制作更精良,劇本還是我寫,肯定是和電視劇不一樣的故事,會更注重視覺效果,我希望能做出像《拯救大兵瑞恩》那樣的戰爭場面,故事反倒不那么重要了,我很想拍出自己想要的那種盡善盡美的戰爭場面,樹立一個標桿。如果時機成熟,《血色浪漫》我也會重拍。
新報:新作中的蔡繼恒很像《血色浪漫》里的鐘躍民,你特別欣賞這樣的人嗎?有傳言說你就是鐘躍民的原型。
都梁:鐘躍民、蔡繼恒這類人是有共性的,他們最反感說教,甚至有點反傳統,有自己獨特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在生活中很招人喜歡,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成為主角,但他們并不完美,他們的離經叛道、我行我素有時會誤大事。《血色浪漫》跟我的成長有直接關系,寫得也很順,但我不是鐘躍民,我還沒那么自戀。他更像我身邊的朋友,不過我確實很喜歡這樣的人。鐘躍民最可貴的是追求自由的精神,這和我的人生觀是相符的,我也喜歡這樣的生活,可以說他代表了我們大家的夢想。鐘躍民的口頭禪:我不知道將來我要過什么樣的生活,但是我知道我不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所以他會努力不讓自己按照慣性生活,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那樣從不考慮結果、永遠在路上地活著,但我覺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按自己的喜好設計生活,別太注重結果,不那么隨波逐流,人生會有趣快樂很多。
新報:貌似你更擅長寫男人,就沒有難住你的題材?
都梁:其實《狼煙北平》和《大崩潰》我都寫得很費勁,因為涉及的都是我不特別熟悉或沒接觸過的領域。雖然我是北京人,但沒接觸過底層生活,對北京胡同里的習俗并不了解,特別是玩蛐蛐、養鳥這些吃喝玩樂的消遣,也不是很喜歡,所以寫《狼煙北平》就得做很多功課,不然寫不出京味文學的韻味。寫《大崩潰》難在對大量史料的去偽存真,這過程真的很痛苦。好多人都這么說過,都梁只會寫男人,不會寫女人。我覺得特別奇怪,為什么你們對我一個業余寫作的要求這么高呢?首先我本來就是男性視角,其次我的作品中也有很多不同的女性角色。其實每個作家都會有短板和弱點,你們怎么不讓瓊瑤寫戰爭啊?我不排斥寫女性題材,只是看有沒有時間和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