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賽羅》何必蒙上一層紗？

　　上周四，大劇院歌劇節在最新制作的威爾第名劇《奧賽羅》中拉開帷幕，意大利名導強卡洛·德爾·莫納科獨出心裁的“水族箱版”舞臺，讓大劇院歌劇制作又一次以搶眼的視覺抓住了中國觀眾的眼球，不過，這一次的視覺已經夸張到了喧賓奪主的極致，歌劇的主體——聲樂，遭到了極大的限制。因其父之名而被冠以“最懂得意大利歌劇”、“比威爾第更了解《奧賽羅》”等諸多光環的強卡洛正在把大劇院的歌劇制作和中國觀眾的趣味引向歧途。

　　走進大劇院歌劇院，迎面舞臺的傳統大幕像《漂泊的荷蘭人》一樣，又一次以影像紗幕播放的海浪所取代，不過，這一次的壯闊海景可不僅僅只是在開場體現，這道隔在樂池和舞臺之間的透明紗幕自始至終存在著，并且承擔著舞臺布景的起承轉合，營造出前所未有的“滄海桑田”式的場景變幻。不過，坐在一層池座和樓座的觀眾對于這塊“電影銀幕”感受肯定平平，真正具有裸眼3D超級震撼效果的，要在那只有一百多個座位的2層觀眾席才能感受得到，我沒有去過3樓觀眾席，還不知道是不是越便宜的座位看這版《奧賽羅》效果越好。

　　開場的興奮還沒有平息，很快你就會發現這個可以全透明的紗幕還是影響了觀眾的視覺，舞臺上的景象就像是加了柔光鏡的照片，特別費眼力。而演員的聲音則因這塊紗幕的阻隔而大打折扣，奧賽羅第一次得勝而歸的亮相本該是一嗓子“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震撼，但由于身處舞臺深處的高臺城墻上，背后亦無返音景片，坐在一樓池座和樓座的觀眾聽著都會覺得非常吃力。更加糟糕的是，紗幕在弱化、柔化舞臺歌聲的同時還把樂池中樂隊的聲音擋在舞臺外面，使得樂隊的音響出奇的清晰和響亮，并因此而出現越是奧賽羅戲劇性的演唱時，他的聲音就顯得越小，因為樂隊必須相應做出戲劇性響動永遠是加強版的。

　　這是一個讓不太了解意大利歌劇的觀眾在視覺上備感驚奇的舞臺制作，同時也是舞臺上歌唱家乃至那些“聽”歌劇的觀眾們無所適從的制作。由于這塊紗幕的阻隔，臺上的演員是聽不清樂隊的，也由于這塊紗幕的阻隔，演員更聽不到自己本應從觀眾席返回來的歌聲，用多大的力量唱才合適，誰的心里都沒有譜。這樣的制作對每一個在臺上的歌唱家都是一個額外的巨大挑戰，尤其是心理壓力本來就極大的奧賽羅。我敢肯定，如果臺上是強卡洛的父親——20世紀最偉大的奧賽羅——馬里奧·德爾·莫納科，一定會抱怨“坑爹”的。

　　對于在大海中移景換景，強卡洛情有獨鐘且在第四幕更加極致地運用。這場原本只在臥室發生的故事被他一會兒移到戶外的柳樹下，轉眼又回到臥室床上，但奧賽羅殺死愛妻的場景竟然又被他從床上換到了戶外柳樹下。而威爾第歌劇《奧賽羅》開場甜蜜的“夜深沉”和結束的“殺妻”，奧賽羅的愛、恨、嫉妒、瘋狂，都是緊密地與這張床聯系在一起的，失去這張床的結尾，在戲劇邏輯上就失去了說服力。

　　最后想說的還是這塊紗幕，由于演出中觀眾席沒有燈光，因此對于演員來講，紗幕是完全不透明的，他們是在看不見觀眾、缺少與觀眾交流的情況下演完全劇的。真的很匪夷所思！在今天，全世界的歌劇導演都在極盡手段和想象力來制造舞臺視覺以強化戲劇張力來吸引越來越不熟悉歌劇的觀眾，但舍本逐末到強卡洛這樣的確非常罕見。

　　強卡洛自《托斯卡》在大劇院震撼亮相，接續《漂泊的荷蘭人》和《羅恩格林》兩部瓦格納歌劇，再到如今的《奧賽羅》可用的手段已經用盡，新花樣不過是把《荷蘭人》幾個片段的水景放大成《奧賽羅》的全場變幻，了無新意，且極大地限制了歌唱的發揮，是一個完全違背歌劇規律的制作。強卡洛曾經給大劇院帶來一整套成熟、行之有效的歌劇制作流程和思維模式，他的每一次制作都讓中國觀眾嘆為觀止！我們也為擁有了那些制作而感到自豪！但現在看來，是該跟他說“再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