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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水法 1946年8月生于杭州,1980年畢業于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畫系花鳥畫研究生班。現為全國政協委員,浙江省政協常委,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國畫藝術委員會委員,浙江省美術家協會副主席,文化部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教授,西泠印社理事,烏克蘭利沃夫國立藝術學院榮譽博士,浙江畫院國家一級美術師,福建省畫院、福州畫院名譽院長,杭州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名譽院長,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
2013年兩會期間,初讀全國政協委員何水法的畫,便被他的《唐寅詩意》感動了。那“颯颯金飆拂素英,倚欄璚朵入杯明”的明艷畫面,惟妙惟肖地點染著唐伯虎“秋光滿眼無殊品,笑傲東籬羨爾榮”的高曠心情,也生動折射出何水法深厚的學養和物我兩忘的繪畫境界。
畫如其人。著名畫家程十發賦詩贊嘆何水法“青藤夢里畫芭蕉,落筆蒼茫氣自豪”。生活中的何水法本性率真,是個“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的豪爽漢子。西湖玉泉有株百年紫藤老樹曾在夜間被人偷砍掉,何水法心疼得夜不成寐,如同失去了自己的手臂一樣。第二天即通過《錢江日報》,強烈呼吁民眾要保護西湖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面對汶川地震、玉樹地震等災難,他先后創作了《國香》《大愛無限》《紫氣東來》《春滿人間》等作品義賣賑災,傳統文人的良知和社會擔當通過這種義舉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
何水法早年受業于江南畫界名宿陸抑非,交游與劉海粟、謝稚柳、陸儼少、關山月、沙孟海、唐云、程十發、吳冠中等諸位畫界大家,命中注定了他跟中國畫的緣分,尤其是跟當代中國花鳥畫的不解之緣。他初學工筆,遠宗徐(熙)黃(筌),上追宋元,熟駕明清,對陳老蓮之用筆,徐青藤之潑墨皆細心研究思悟,從沒骨點染到兼工帶寫,一步一個腳印。“有了工筆的底蘊,再畫大寫意,就好比黑夜行路有明燈,怎么走也不會迷路(關山月語)”。二十世紀末期始,何水法經過深思熟慮,勇敢地吹響了當代花鳥畫改革的時代強音。“萬法生無法,無法生有法”。他突破原有畫風的束縛,獨辟蹊徑,“挾風雨雷霆之勢,向潑墨、潑彩展其膽力。”其潑墨點彩,追慕青藤、白陽、八大、石濤,“所作大寫意氣旺神暢,筆墨華滋,渾然天成。墨沈淋漓,瀟灑清新,厚實靈動,相映成趣,堪稱一家。(謝稚柳)”何水法的花鳥畫,以自信、堅強和熱情為筆,以中國傳統文人的人文關懷為墨,以源自人類本性的上善為水,“一掃傳統花鳥畫畫壇自古多陰柔的舊貌”,使那些花兒,紛紛從傳統花鳥畫里掙脫出來,根植在何水法厚實的畫面中,綻放出它們生命本原的顏色和芳香。畫面隱去了傳統花鳥畫中那些相映成趣了幾百年、上千年的石頭、鳥兒和蟲兒,只有花兒,花兒,那些繁繁密密的璀璨的花兒,那些在陽光里綻開笑靨的花兒,那些意蘊著他創作主體個性飽滿精神的花兒。這些花兒,有產自中國大陸的繁花,有臺灣一衣帶水的相思花,有海外異域的奇葩。既有那寄寓祖國昌盛富貴的牡丹,還有抒寫其君子品性的梅蘭竹菊,更多的,則是與大自然和諧相依的普通花草。這些花兒,搖曳著自己最燦爛的生命感動,給予了何水法一次次藝術的洗禮。
何水法感慨地說,他在去烏克蘭考察期間,就曾經遇到過這種震魄懾魂的心靈悸動,終生難忘。在那片充滿異域風情的叢林里,突兀地出現了一大片怒放的虞美人,那一望無際的紅浪,隨風熱烈地涌動著。“日出江花紅勝火”,何水法一下子想起了江南紹興,那片美麗富庶文運昌盛的故土。虞美人,因附麗了南唐后主李煜亡國的傷恨,通常會帶給文人墨客“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凄婉和追惜。這個已經定格在中國經典美學里充滿陰柔的愁思意象,卻被何水法注入了春華不可阻擋的生命張力,其采用畫大畫時慣用的全景式構圖,“遠取其勢,近取其質”,使繪畫語言結構整體的粗狂、霸悍、雄健與虞美人美艷、柔婉的意象相得益彰。解衣般礴般飽滿的創作激情和嫻熟的藝術表現手法水乳交融,浩浩正氣,勃發成一幅八米長的鴻篇巨制。
藝術創作來源于對生活的真實感受。只有撥開了物象淺層的浮云,“對藝術深層的意蘊和內涵有了游刃有余的洞悉與開墾,畫家才能站在筆墨語言的巔峰,構建他所感知的藝術天地和精神家園”。為畫好牡丹,自1975年始,何水法每三年去一趟菏澤寫生采風。每次看到牡丹都像會見自己的老朋友一樣。他經常用幾年的時間在不同的時節和天氣下去觀察同一棵牡丹的花容月貌。2005年他又去菏澤趙樓采風,卻成了一次對老友悲痛的憑吊:許多他熟悉的牡丹不見了。原來是年前發大水,牡丹被積水淹死了,這些牡丹們的生命已經深深融入到他的藝術生命里啊。三十多年來,他的畫夾子里已積攢了數百張比較滿意的牡丹寫生圖。他所作白描牡丹氣韻生動,章法各異,筆勢圓潤,骨體蒼勁,非一般常人可比。劉海粟在看過何水法早年在菏澤所畫的牡丹墨線畫稿后,很是贊賞,作詩回贈:“瘡痍滿目小樓寒,靜極無聊酒瓶干。忽見山東菏澤木,敢遣春色上毫端。”這個當年被劉海粟稱贊有靈氣的年輕人沒有曇花一現,而是在自己對中國畫勤奮創作中堅守住自己的精神家園,不斷探索,工筆野逸皆通,最終大器晚成。“無論是彩毫細寫,或點墨潑彩,他都不是對一花一草只做如實描寫,而是觀其神態,取其神韻,挖其意境,尋其詩情。因此所作之畫,無不盡態極妍,生面別開,逸遠疏淡,蕭然物外,畫中詩意流溢而出,又意在筆先,氣勢磅礴(謝稚柳語)。”從其《斑斕五色》《霞艷》《金風和煦》《向日葵》《春紅》《寒香》《芳溪春韻》等作品,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同何水法相熟的自由生長的花兒們,已經升華為具有鮮明何氏繪畫語言共性的芳韻。
何水法對菏澤被淹牡丹的疼惜令我幡然心動,陡然間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在古今小說里讀到的那個花兒們的守護神——秋翁。秋翁一貧如洗卻嗜花如命。他從惡霸張衙內手中買回一棵三年不開花、即將枯死的牡丹,經過細心養護,牡丹居然重現光彩。張衙內聞聽此事又驚又羨,圖謀霸占秋翁的花園,因秋翁不肯,便勾結貪官以妖法惑眾為由將秋翁送進大牢,并派人將花園毀壞。秋翁悲痛欲絕之時,牡丹仙子突然顯靈,救出秋翁,并施仙法教訓了張衙內等人。花園里又恢復了百花爭妍的美麗景象,秋翁最終因憐愛眾花功德而成仙。秋翁用生命呵護著這些花的精靈,讓這些自然界的弱小者得以綻放生命;而何水法卻用畫筆構建著自己的花之王國,并在精神氣質的層面給予了這些嬌艷的精靈一個藝術生命的永恒——即創作主體源自于剛陽、飽滿的生命本體里的那份永不凋謝的美麗。
“休言潑彩是新路,水法通時八法通(陸抑非)。”何水法的藝術生命已經深深滲透進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的血脈。如同看到駿馬會想到大畫家徐悲鴻,人們未必會都知道他的長相,卻能與他的作品相熟已久并形同至交。何水法藝術生命里那風骨遒勁、筆墨酣暢、雍容大度的氣象,已經生機勃勃地融入時代的洪流之中,若干年后,相信在他潑墨賦彩過的土地上,會一直流傳著他和他的花兒們的美麗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