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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骨、大師、藝術家……這些稱號戴在他頭上,總像小一號的帽子。
賴聲川稱他為“臺灣現代劇場的開拓者及代表人物”。如果要梳理臺灣的現代劇場史,金士杰,是注定繞不開的名字。他是一個演得最像自己的老頭,到哪都能找到舞臺。
今年63歲的金士杰,用兩件事確定了自己“還行”――一,一年半前喜得一對龍鳳胎;二,《最后十四堂星期二的課》(以下簡稱《星期二》)大獲成功。
商業不商業,金士杰才懶得搭理。他用近乎透明的眼神盯著你,下巴微縮,帶點轉腔地告訴你,人生的門不需要開太大,舒服就好。
36年前,金士杰還在臺灣屏東鄉下當一名獸醫。一年半后,他告訴父母要去臺北,做自己覺得很重要的事。“我說不清楚,因為那時候,‘劇場’兩個字很多人都沒有聽過。”
從此,金士杰的人生,就與表演捆綁在一起。創蘭陵劇團,開啟現代劇場序幕;創排、出演第一版《暗戀桃花源》;在《血滴子》、《我可能不會愛你》等影視劇中擔任黃金配角。
金士杰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現在很少有爛劇敢找我演。”
排練《星期二》,感動到噙滿淚水
記(以下簡稱“記”):剛收到《星期二》的劇本,你好像推掉了?
金士杰(以下簡稱“金”):對,因為我覺得太沉重了,這種“凄風苦雨”不應該出現在劇場里,還是讓它留在書里吧。
記:后來呢?
金:但改編后的劇本很棒,讓我這塊頑石都點頭了。里面的莫利教授不再是個圣人,他也怕死,他也會跟學生吵得臉紅脖子粗。像這樣有完美傾向的劇本,人物的“不完美”很重要,我又不是演孔子。
記:你里面演一個漸凍癥病人,到最后,整個人只有眼珠會動。這樣的表演,會不會有壓力?
金:我也擔心過,擔心觀眾會不會睡著,后來發現自己多慮了。我只會動眼珠的那場戲,臺下觀眾的眼珠瞪得是最大的。演漸凍癥病人,臺上不能只用“不動”來演“不動”,而是要表現出一點點動,比如慢慢吃沙拉、艱難呼吸等等。
記:以往你的舞臺劇角色,大都是喜劇類。這次有所不同……
金:還好,這部劇的眼淚,是不知不覺讓人掉下來的。比如這句臺詞:“我現在行動越來越不方便,我需要人家幫我,抱我去洗澡,抱我上床睡覺,但是我不會因此責怪這個世界,反而我覺得很美,感覺自己像個嬰兒。”剛開始排練的時候,我自己都會噙滿淚水。
對話劇有潔癖,不喜歡的劇堅決不看
記:今天(在杭州圖書館的講座),有讀者提起你創辦的蘭陵劇團,當年《荷珠新配》那部戲,把一大批臺灣人重新拉回劇場。
金:那時候,每個人都很有參與感。比如,大家一起排練,連打鼓的老頭都會突然跳下來指著演員:“你這個步伐不對,應該跟著我的鼓點。”
當年蘭陵出去的小朋友,現在基本上都是臺灣各個劇團的老大了,但都還是改不了“插嘴”的習慣(笑)。
記:你是指現在的劇團觀念有問題?
金:你去現在臺北的劇團逛一圈,會發現“哇,這里人好多”、“哇,這個辦公室好大”。你一看他們的編制和規模,就知道他們的戲不可能小眾、中眾,只能大眾。
記:當年賴聲川找你編導一部劇,到最后你覺得不夠好,直接放了他鴿子。是么?
金:對,我對話劇還是有潔癖。像賴聲川的戲,我有褒有貶,不過最近在排他的《如夢之夢》,我覺得還是正面的東西多一點。我跟他說“我讀到一些誠懇”,我已經很久沒那么夸獎他了。
記:這種潔癖一直有?
金:是,而且表現得很直接。有一次李立群邀請我去看他的劇,演完把我拉到后臺問“怎么樣”,我笑笑,送他6個字――“人是一個好人”。你知道,看一部爛戲,就像跟朋友聊了一晚上,卻覺得根本沒必要。
每次上臺前,先親親兩個孩子的照片
記:你說過,拍電影電視劇是為了“討生活”,怎么平衡這與舞臺劇之間的關系?
金:我就像一個工人,無論做一個精致的陶瓷器,還是做一個涂鴉的兒童玩具,我都能做好,不沖突。有些“門”可以打開,不要開得太大就行。
記:你以前是個反物質者,但為了孩子,現在學會了開車,還用起了手機。不可思議啊……
金:人總要改變的。現在我好久都沒寫東西了,家里全是孩子的東西,我自己的衣服都找不到,還怎么創作啊(笑)。
記:4月份演出,會帶孩子們來杭州么?
金:會啊,全家都會來。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每次上臺前都有一個儀式,就是拿出兩個孩子的照片親一親,說說話。
記:可以用iPad啊,方便多了。
金:卜學亮送過我一個數碼相框,親那冷冰冰的玩意兒?我才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