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去留聲（高深）

　　對于人類美德的認知領悟使他成為詩人，對于社會蠻荒的觀察剖析使他成為哲人，而一部《還原詩經——遠古的回聲》又使他成為學者。詩人雷抒雁！哲人雷抒雁！學者雷抒雁！正當詩壇對他翹首以待的時候，他卻悄然離去……

　　“雁去留聲”。雷抒雁著述甚豐，把幾十部詩歌、散文留給了一個民族，留給了這個民族的后代。他的詩文刻畫了偉大祖國的健步與猶疑，也定格了詩人在不同歷史時期的感動與思考。他為這個時代歌哭。他說：“富于創造的生活，才是人的生活。”他給自己有限的生命空間，填滿了無限的“創造”。

　　雷抒雁的文學成就有書為證，艾青、賀敬之、李瑛等大家都有過隆重的贊美，不用我再來饒舌。1996年他從《詩刊》副主編的崗位調到魯迅文學院任常務副院長(院長由賀敬之兼任)。這所特殊的學校，是1950年3月丁玲先生受命創辦的中央文學研究所，1954年更名為中國作家協會文學講習所，也是為今天的魯迅文學院舉行了“奠基禮”。你會想到嗎，一介書生卻把一座曾經舉步維艱的學院辦得生氣勃勃。這里只舉一個很小的例子，雷抒雁剛到學院時只有一臺破舊轎車，整天鎖在車庫里，因為沒有買汽油的錢。當時學院的處境，由此可想而知。

　　雷抒雁一改詩人的儒雅，漸漸摸索出一套辦學的經營之道，一年后，魯院活躍了，有生氣了，教職員工的生活水準隨之有了提高。到了2001年，中宣部、中國作家協會決定把魯迅文學院打造成我國 “文學黃埔”，長期舉辦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為已有相當名氣的中青年作家充電。第一屆于2002年夏季開班，我是這個班的班主任，學員有曾哲、王松、冉冉、談歌、關仁山、薩娜、孫惠芬、荊歌、羅望子、艾偉、吳玄、許春樵、北北、劉玉棟、戴來、邵麗、劉繼明、薛媛媛、張梅、麥家、潘靈、馬麗華、紅柯、雪漠、陳繼明、金甌、風馬、北野、于卓、荊永鳴、歐陽黔森、柳建偉、衣向東、李西岳、徐坤等50人。中國作協黨組非常重視高研班的學習與生活，開學僅一個多月，當時的黨組書記金炳華、副書記王巨才就三次來學院聽取匯報和看望學員。有一次在作協黨組領導來院之前，雷抒雁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問我：“開學一個多月了，同學對授課有什么意見和要求？”

　　我說：“比較普遍的反映，對文學課不滿意，有的學員聽半截就低頭看書了，有的干脆溜回宿舍去寫東西。”

　　抒雁說：“我同胡平、白描(兩位都是副院長)交換過意見，高研班的教學要改革，以前的學員大多是初學寫作者，同文學名家見一面都有欣慰和滿足感。這個班的學員在創作上已很有成就了，幾乎每個人都有比較成熟的文學理念，即使是請巴金老來講，也不會人人都贊同。他們缺的不是文學本身，而是滋養文學的世情國情民情。”說到此處他拍拍我的肩膀說：“你是班主任，也是全體師生的兄長和學長。你跟同學們同吃同住同上課，大家有什么想法都會跟你說，聽聽他們的意見，不要開座談會，個別聊天能聽到最真實的愿望。”

　　抒雁的話語中有信任有鼓勵有要求，他曾經說過：“人生如同甘蔗，掐頭去尾，有滋有味的、多汁多液的，也不過中間短短幾節。珍惜每一天，把自己經歷的每一分鐘，都當作一次難得的機緣，都以極大的興趣和熱情去探究、去對待，才能使每一分鐘都充實、都新鮮。”這對我是極大的鼓舞和鞭策。按照抒雁囑咐的“聊天”方式，我聽到同學們許多心里話，并在作協黨組領導聽取匯報時如實談了對教學改革的意見。從總體來說，就是讓中青年作家開闊視野，更深入地了解國情，關心民生，對家事國事天下事更感興趣。課程安排幾乎無限放大，從外交國防到天文地理，從改革開放到自主創新，鄧小平理論、中國特色、生產分配、法制公安、三峽大壩、奧運籌備、物價漲落……都列入課程之中，講文化也是講大文化，除了文學還講影視、音樂、美術、舞蹈、戲劇，甚至包括體育。這些設想受到作協黨組的重視和支持。金炳華書記說，魯院的這個安排很好，符合辦高研班的初衷，讓作家深化對改革開放的認識，加深理解國情民情，他們寫出的作品才可能更好地貼近生活，貼近時代，貼近人民。

　　每屆高研班結業之前，學院都請所有學員對講過的課程進行書面評議，滿意的打鉤，作為下一屆安排課程的參考。第二屆高研班結業時，學員們普遍認為，魯院一以貫之地邀請各學科堪稱“經典”的教授學者授課，是我國任何一所大學無法企及的。魯院所設課程除廣闊了學生思想和生活視野以外，它還是一種文化胸襟和人文品格的熏陶，是一面卓而不群的教學旗幟。

　　所以，雷抒雁還應有一個“教育家”的頭銜。他負責魯院時期培養的幾撥中青年作家，大多已成為各地文學界的領軍人物，也為魯院積累了相當的教學經驗。抒雁的“創造”不僅以文章填滿了生命的空間，還有人才。

　　人民的詩人走了，愿您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