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商戰題材電視劇,與一度喧囂熒屏的家族劇相比,雖然剝離了血緣、宗親等家族文化的傳統色彩,但仍時時可以找見家族劇的影子。此外,家族劇中 貫穿的情感敘事在大多數商戰劇如《天道》《杜拉拉升職記》《浮沉》中更是別無二致。現代商戰劇自身風格的彰顯,乃是在于現代大都會空間、商業模式與情感敘 述的獨特,但是,以上這些元素的組合在商戰劇中終究還是略顯割裂與碎片化,以2012年播出的《青瓷》和《浮沉》為例,盡管取得了不俗的收視率和口碑,卻 也存在著諸多癥結。
類型敘事的單薄
類型敘事有著自己特定的元素、節奏與風格,無論故事本身如何變化萬千。具有個性追求的編導總愛在類型敘事中增加情感敘事的比重、提升人文關懷的 高度,這本無可厚非,但一部類型作品一般不應該淪為別種類型敘事如愛情敘事的附庸與點綴,從而滑入“戲不夠,情來湊”的庸俗深淵。現代商戰題材電視劇的癥 結恰恰在此。
《青瓷》在浮石筆下也許是一部描寫拍賣行業風云變幻、高潮迭起的商戰劇,但在電視劇版中似乎更像是一個不斷周旋于商場和官場又不時兩難于情場、 心力交瘁的中年男人張仲平的事業與情感秘路;《浮沉》更像是一個在職場中莽撞懵懂的灰姑娘情感華麗變身的現代都市版童話,無論崔曼莉眼中的喬莉在瞬息萬變 的商業對決中如何出彩,總掩蓋不住視聽呈現中這位女一號的蒼白瘦弱。兩者均以情感為主、商戰點綴,最后商斗變情斗,可以說,愛情敘事已經鳩占鵲巢、暗渡陳 倉,取代了原本可以更精彩、更有質感的商場爭鋒。尤其在《青瓷》后半部越來越失去敘事掌控,遠離商戰,糾結于三角戀情,或許說,創作者志不在商戰,可是, 實在看不出這戀情如何出彩,張仲平的回歸家庭未免過于草率、馬虎。《浮沉》中也夾雜著太多情感敘事的因子,于志德與張麗和段芹、喬莉與陸帆和王貴林、土井 與車雅尼和陳染等人之間的復雜三角糾葛,逐漸占據了敘事的大半,賽思與SC的爭斗似乎僅僅演變為于志德為滿足個人情感訴求而肆意玩弄這些外企于股掌的不堪 橋段。
邏輯敘事的失度
情節發展脫離敘事邏輯、人物形象空洞而符號化,這都遠比電視劇情節注水、波瀾不驚更可怕。無論是《青瓷》還是《浮沉》都貼上了太多意識形態說教 的標簽,從而妨礙了敘事的順暢表達。《青瓷》后半部分的張仲平似乎突然醍醐灌頂、洗心革面,放著到手的大生意不做居然和幕后老板顏若水果斷翻臉,理由是什 么呢?——罹患“癌癥”的妻子唐雯即將不久人世,此時的他便遽然頓悟人生、看淡財富了;他離開曾真,似乎也難逃牽強。這樣處理未免割裂,似乎不如此便不能 有結尾處的救贖,便不足以彰顯該劇主題。而《浮沉》中的段芹,甘當情人、潛伏多年,一旦有了和對方天涯海角、長相廝守的機會,反而退縮了,其后便不知所 終、杳無音訊,只留下情人為了自己鋌而走險、以身試法的鐵證,最終讓于志德鋃鐺入獄,那么,人物轉變的動力何在?也許是編導一相情愿地想讓劇作更一波三 折、夾在親情與愛情的縫隙中更能顯出戲劇與人性的沖突。最出彩的,反而是顏若水、祁雨、于志德等一班反派,因為他們的行為符合性格邏輯、有血有肉,更見得 出人性的掙扎與卑微,遠比那些貼上道德標簽的正派人物來的真實。
隱喻敘事的無力
“青瓷”與“浮沉”,一個外表鮮亮、實則易碎,一個上下浮游、不能自已,兩者脆弱與漂浮的特質,與現代人在都市中的情感處境極為相像。有那么些 時刻,敘事中的確透露出一種憂傷和文藝的氣息,尤其當《青瓷》時而出現的音樂響起。然而,隱喻的無力與蒼白在于一切都太淺表化了,不用費力猜測,人物已經 很模式化,勾心斗角都擺在明面,哪里還有隱喻性可言?接下來的情節發展完全受制于人物的模式化路徑,無論是對于顏若水、張仲平、徐藝還是于志德、土井,悲 慘的結局、灰暗的人生早已在故事尚未充分展開時便已顯露出來。所以說,隱喻敘事多少缺了一絲氤氳的韻味、少了點細微的褶皺。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影像敘事與 文學敘事的差異,抑或是美學修辭上的略欠打磨。
如果一定要為這兩部劇找到敘事之外的靈魂,算是作為對浮華商界的隱喻,那么于志德的一句“有的時候向前沖得太猛,這一路上不知道放棄了什么東西”,可以作為個中人物的心路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