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23日,李六乙執導的索福克勒斯悲劇《安提戈涅》在首都劇場正式公演。而早在6月29日,我們得知了李六乙的一個戲劇創作計劃:在未來的三年里,他要接連推出三部古希臘悲劇經典:《安提戈涅》、《俄狄浦斯王》和《被縛的普羅米修斯》。
李六乙為什么起意排演三出古希臘悲劇,而且毫不拖宕地把第一個戲——《安提戈涅》呈現到觀眾面前?
凡事若是從源頭做起,就能把事情做得很徹底。
馬克思每年都用古希臘原文閱讀《被縛的普羅米修斯》,他認定這個給人類盜天火的普羅米修斯,乃是“哲學上最崇高的圣者和殉道者”。
黑格爾研究戲劇沖突的美學原理,就拿索福克勒斯的悲劇《安提戈涅》作范例,指出:“戲劇詩是以目的和人物性格的突出以及這種斗爭的必然解決為中心。”
李六乙顯然是立下了“戲劇探源”的宏大志向,就像他自己說的:“從戲劇出發,回到戲劇的重返文明之旅,奔向戲劇的圣地。”
《安提戈涅》是李六乙這次“奔向戲劇的圣地”的第一站。他在安提戈涅與國王克瑞昂的抗爭中,發現了人的極具時代精神的品格:人的不屈不撓的自由意志的張揚。
因為李六乙要在戲劇探源中讓觀眾看到戲劇的本真,他便努力在舞臺上展示有審美價值的返璞歸真。在我看到的李六乙的舞臺作品中,《安提戈涅》是靜態場面最多的,但在舞臺的靜穆中,有情緒的緊張,有靈魂的飛揚。
排古希臘悲劇,一個看點,也是難點,是對于歌隊的處理。林兆華看了《安提戈涅》的聯排后,說這是個“創造”。我以為這個“創造”尤其顯示在歌隊的舞臺處理上。
歌隊的上下場,像安提戈涅及其妹妹的上下場一樣,都是儀式性的場面調度,有嚴謹的法度,但都遵循著美的原則。
在《安提戈涅》中,李六乙的歌隊由十個人組成,這十個人時而凝聚為一個整體,時而分散為十個個體。我們在這個歌隊中,既看到了整體歌隊的存在,也看到了個體生命的活躍。
當劇中兩個主要人物——安提戈涅、國王克瑞昂在與歌隊發生交流與碰撞的時候,這歌隊宛如一面鏡子,映照著這兩個沖突著的人物的沖突著的內心世界。全劇的舞臺節奏,特別是由靜態向動態的轉換,也常常是由這個歌隊調節著。這個歌隊是全劇的一個精神背景。
古希臘悲劇是戲劇的一座高山,戲劇的一個源頭;中國戲曲也是戲劇的一座高山,戲劇的一個源頭。當一個深諳中國戲曲文化精神的話劇導演來排演古希臘悲劇,我們就會相信:高山與高山是可以相聯的,源頭與源頭是可以相通的。而這樣的相連與相通就必然會迸發出新的戲劇創造的火花。